明槍(1 / 2)

嫁給殘疾皇子後 李寂v5 10825 字 9個月前

代縣被圍已經第三天,宿維一直采用閉門不出的辦法,任由匈奴在城門底下叫囂,襲擾周邊的村鎮。

裴原立在桌案前,看著呈上來的戰報,麵上冷氣森森,一把將紙張甩下,怒喝道:“這仗到底是怎麼打的!”

“王爺,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副將錢峰抱拳道,“宿將軍如今毫無反抗之舉,城內軍民早就慌亂不已,士氣一滅再滅。更關鍵的是,代縣城內的糧草不知道能撐到何時,現在四方城門都被阻斷,我們的人進不去,他們的信使也出不來,糧草早晚有耗儘的那一日……若是第一日就出城迎敵,出其不意,或許還有勝利的希望,可惜時機被白白浪費了。”

“我見過宿維幾次,他原是個文人,棄文從武,欲要報效朝廷,一身的慷慨正氣,也打過不少勝仗。愛國忠心不必質疑,就是耳根子軟,做事畏縮,人家說什麼他就聽什麼。”裴原垂著眼,緩慢道,“他的謀士裡有個叫戴增的,人長得賊眉鼠眼,我看他早就不順眼,但手又沒法伸得那麼長將他給揪出來,本想等待個機會處置他,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錢峰問:“王爺是懷疑戴增向宿將軍進了讒言?”

裴原反問:“你覺得淳於欒為什麼要派兵圍了代縣?”

“這……”錢峰不知該如何作答,試探問,“想趁著石羊關酣戰,代縣守兵空虛,要一舉破城。”

“就算他破了城,他守得住嗎?”裴原笑了下,“代縣周圍都是我們的兵馬,他就算占了代縣,那也無異於一隻羊進了狼窩,我們不廢吹灰之力就能截斷他的糧草線,不必出兵,他就得乖乖滾出去。”

錢峰不解:“屬下想不通。”

“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代縣,他是想聲東擊西。”裴原坐下,手指點了點地勢圖上的兩點,“假裝出了十萬兵,圍了代縣,襲擾邊鎮,給我們造成急迫感。再買通戴增,讓宿維以為敵人強勁,不敢迎敵。他料定我不會坐視不理,定會支援代縣,如此一來,豐縣就空虛了,這時他再亮出真正的兵力來,攻破豐縣。”

錢峰大驚,如撥雲見月,思緒一下子明朗起來:“所以,代縣的城下根本沒有十萬兵!”

裴原淡淡道:“我已經派人去劫了他們的輜重車,他們到底有多少兵馬,等陳珈回來便知。”

話落,書房門被推開,陳珈義憤填膺走進來,抱拳道:“王爺,我們奉命攔車,拉回來的車廂極沉,本以為裡頭得有百石糧食,誰想到打開一看,全都是石頭!淳於欒一直都在使詐!”

錢峰驚訝於裴原的料事如神,錯愕片刻,回過神問:“王爺,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裴原道:“將計就計。”

他吩咐:“將城中四品以上的武將都尋來,就說有要事相商。”

……

王府書房中的燈火亮了整夜,直到第二日寅時,將軍們才離開,個個麵色疲憊,但眼中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大將錢峰立刻清點了三萬人馬,準備於日落後出發,輕裝奔襲,一舉搗破代縣城下的敵軍。與此同時,豐縣中留下十二萬的兵馬,就等淳於欒以為城防薄弱來攻打時,出其不意,大铩其羽。

邊境已經幾年沒有過如此大的戰事,將士們的兵刃早已渴血,隻待明日可以大殺四方!

……

裴原回到房中時,寶寧還在睡,她懷裡摟著圓子,兩人的臉俱是紅撲撲的。

裴原沒有點燈,屋裡昏暗,他在寶寧的身邊坐下,摸了摸她抓著圓子的手。兩人的手都有些涼。他把一雙手塞進棉被裡。

寶寧淺眠,他一碰便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問:“你回來了?什麼時辰了?”

“雞還沒叫。”裴原將她從被窩裡挖出來,扯了被子蓋在她肩頭,揉她的臉幫她醒神,柔聲問,“昨晚什麼時候睡的,寶寶有沒有鬨你?”

寶寧被強行喚醒,不太高興,不配合地推開他:“還沒睡飽呢,你真煩人,回來就折騰……”

裴原親吻她眼睛一下,打斷她的抱怨:“寶寶,我接下來的幾天可能不會陪你,你自己在府裡待著,不要亂跑,外麵很危險。我留下陳珈陪你,你不用擔心,養好身子,我最多五日就會回來。”

寶寧愣了下,察覺他語氣中的嚴肅,懵懵問:“出了什麼事兒了?”

裴原道:“要打仗了。”

寶寧完全清醒過來,心一下子沉到穀底。

打仗這件事對她來說太過遙遠,即便身在邊境,她聽說邊境戰事頻發,上個月邱明山還率兵去了石羊關打仗,但她到底是沒見過的。說實在的,她心中是僥幸的,她害怕流血,害怕死亡,她希望豐縣可以永遠不被戰事襲擾。寶寧一度覺得,豐縣不會有事的,這是裴原的大本營,兵強馬壯,數不清的驍勇將士。

所以即使聽說代縣告急,她仍沒有丟掉那絲僥幸,固執地認為,一切都可以被和平地解決。

但現在,裴原說他要去打仗了。

寶寧意識到,情況或許已經變得很糟。

寶寧沉默一會,拿來衣裳穿好,拉著裴原往外走:“咱們出去說,不要吵著圓子。”

外頭晨光熹微,借著微弱的光,寶寧看清了裴原眼底的烏色,他這個時間回來,應該一晚都沒睡。寶寧心疼地揉揉他的眼眶,問:“你什麼時候走?”

裴原答:“酉時走。”

“那還有整個白日呢。”寶寧道,“我去叫水,你洗個澡,睡一會兒。”

“不用。”裴原攔住她,搖搖頭,“沒那個時間。要點兵,祭旗,安排糧草輜重事宜,整個白日都不一定夠用。我是怕你擔心,回來和你說幾句話,馬上就得走。”

寶寧的眼睛漸漸紅了。她現在敏感多思,嘴上說著裴原討厭,但心底裡一刻都不想和他分開。

還是這樣前路難測、生死未卜的分開。

裴原說得輕巧,但到底是打仗,是兵刃相交。不死人,怎麼會贏?

這一切實在來得突然。

裴原歎氣抱住她:“你哭什麼,都要當娘的人了,還總是哭,長不大一樣。我向你保證,最多五日,我一定就回來了。”

他按著寶寧的肩膀和她拉開距離,麵色嚴肅一些:“寧寧,彆忘了你的身份,你是王妃,我若走了,這城裡身份最高的就是你了。你要爭氣一些,現在掉兩滴淚就算了,當著外人,千萬不能這樣。”

寶寧抿唇看著他,裴原無奈地用拇指蹭蹭她眼皮:“再說了,有什麼好哭的。”

寶寧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大戰在即,她不應該這樣擾亂裴原的心神。但她實在是被裴原慣壞了,這麼久時間,她生活在幾乎無憂無慮的狀態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忘記了該怎麼克製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了。”寶寧勉強笑了下,“你放心去吧,我在家等你回來。”

裴原揉了把她的頭發。想再說些什麼,但看了看天色,實在沒有時間。

“我走了。”

寶寧“噢”了聲,調整好心緒,笑著衝他揮揮手:“你去吧,我看見那邊有人來找你了,好像是錢峰將軍。”

裴原囑咐道:“留了陳珈給你,外頭有什麼動靜你都彆怕,也彆出來,好好養好身子,彆亂折騰……”

他威脅:“若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就……”

寶寧問:“你就怎麼樣?”

裴原想不出狠話回答,半晌後放棄,無奈地掐掐她的臉:“乖乖的,彆讓我在外頭還心神不寧。”

寶寧悶悶“嗯”了聲,上前抱了下裴原的腰,而後鬆開:“你也要保重身體……”

裴原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他現在身體與正常人無異,但到底餘毒未清,什麼時候還會毒發,誰也說不清。

裴原沒搭這個話題,隻是推著寶寧的肩膀讓她往屋走:“回去再睡會。”

他看著寶寧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屋子,直到她關上房門,才轉身離開。

……

酋時正,城門大開,大軍準時出發。

寶寧帶著圓子站在城樓上遙望著他們離去。

三萬將士排成整齊的隊列出城,從四門分出,每門也各走了小半個時辰。

暮色映著白雪,馬蹄走過留下淺坑,士兵們個個挺直胸背,鎧甲反射著金色粼光。隊伍如同一道黑色的長龍般,跟隨著最前方的黑色繡金虎大旗,慢慢地走遠了。

寶寧沒有找到裴原的身影,他許是沒從這個門出城,她是背著他來的,撲了個空。

短暫的失落後,寶寧打起精神來,深深吸了口氣。

旁邊傳來劉嬤嬤輕輕的聲音:“王妃你看,去打仗的這些,大部分都是些小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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