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方懷在電話裡的聲音微微急促,“你先……”
少年淺褐色的眸子水洗過一般乾淨,隔著雨幕,有些茫然地與男人對視。
這雨不小,那人沒有撐傘。
模樣是一如既往的穩重與淡漠,規整得不見絲毫狼狽。
“……”
葉於淵沉默半晌,在方懷察覺到異常之前,空中無形的屏障解開,雨珠也落在了他身上,轉瞬便打濕了質感極佳的襯衫。
“葉於淵。”
方懷笑了笑,隔著兩步同他打招呼,撐著傘走到他身邊。
他有一米八出頭,並不矮,葉於淵卻還比他要高上不少。
一把傘把兩人扯進了同一個狹小的空間中,潮氣與雨水氣一點點鮮明,因為葉於淵高,方懷的傘撐得稍有些吃力。
下一秒,傘被男人沉默地接到手中。
骨節分明的手扣著傘柄,不經意與方懷的手背相觸。方懷沒什麼特殊感覺,葉於淵垂了垂眸,食指不著痕跡地磨挲了一下指腹。
“你有急事嗎?”雨聲很大,方懷提高了點聲音,“去我家坐一坐吧。”
他原本也打算請葉於淵來做客。
男人漆黑的眸子沉默地注視著他,沒回答。
方懷以為他沒聽見,於是微仰頭,在他耳邊認真地說:“可以來我家做客嗎?就現在。”
少年也許剛剛喝完一杯熱牛奶。
他身上是很淡的味道,像是皂角或者竹葉的氣息,微熱的呼吸帶著些奶味,聲音乾淨清朗。
葉於淵這回聽見了。
他沉默片刻,低低道:
“好。”
他接過傘,向不遠處的居民樓走。傘是向方懷那邊傾斜的,把他整個人都遮在傘下,而葉於淵的半邊肩膀就露在雨幕中。
傘不大,兩人靠的很近,雨聲遠遠隔絕在外。
方懷心裡想著晚上做些什麼菜,而葉於淵沉默著,麵上神色仍是淡淡的,耳畔卻微熱了。
他薄唇微抿,食指不著痕跡地蜷起、握緊了傘。
可惜這段路不長。
.
方懷的家並不大,很整潔,開著一盞夜燈。
桌上鋪著報紙,牆上掛著舊畫報,屋裡的處處裝飾都透著年代感。方懷遞給葉於淵毛巾和搪瓷杯,杯子裡是薑茶,熱氣氤氳開。
方懷沒淋太多雨,換了套衣服了事。
葉於淵襯衫都濕透了,貼在身上,透出結實有力的身材輪廓,從肩線到腰腹線條優美,西裝外套搭在手肘上。但他的模樣並不狼狽,安靜地坐在舊沙發上,脊背筆直。
“你洗澡嗎?”方懷摸了摸鼻子,“會感冒的。”
但葉於淵比他高、衣服尺碼也大一些,他家裡沒有換洗衣服。
方懷忽然有些懊惱,剛剛為什麼沒有考慮到這個?
葉於淵沉默片刻,四下環視一圈。
他不會感冒的。
最終,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方懷去幫他調水溫和找衣服。
他其實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邀請朋友回家。他在衣櫃裡翻了翻,忽然接到石斐然的電話。
“方懷,《霜凍》的作曲不出意外就是你了。”
方懷:“嗯。”
“可能過兩天要出門,你準備一下。”石斐然猶豫片刻,沒說彆的。
這是林升雲的習慣,他的電影主題曲的主創人員都要跟組一段時間,尋找電影獨特的節奏與靈感。
方懷一怔,點點頭。
他看過《霜凍》的故事,並不誇張地說,他很喜歡。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勝任。
與此同時,客廳裡。
葉於淵站起來,走到木質小書架前。
他身上並不往下滴水,手指是乾燥的。他垂下眼眸,看著書架上的幾排書。
第一層是國內外名著和一些科幻,有翻閱過的痕跡,其中幾本還夾了書簽。方懷平時看書,但最近太忙,隻偶爾看一看。
第二排的書整整齊齊,沒有被動過的模樣。
在那一整排書中,一本書夾在其中,平淡無奇的封皮與書籍,書名是《單相思》。
單相思。
未曾宣之於口的、無疾而終的暗戀。
葉於淵微勾了下唇角,眸中有自嘲的神色一閃即過,很快恢複平淡的模樣。
他把那本書放回書架上,轉而打開手機。
看了半分鐘,他麵色淡淡,眼神已經沉了下來。
微博上,一段很短的音頻剪輯被上傳。
——“我最近……寫不出歌。”這是乾淨特殊的少年聲線。
——“這是某種輕度心理障礙,隻能由他自己克服,短時間內可能有些困難。”醫生說罷,微微歎息。
“多少瀏覽量?首發者是誰?”葉於淵一手輕叩向微型藍牙耳機,低聲道,“刪。”
AI工作效率很高。
半分鐘之內,整個網上流傳的音頻消失無蹤。
但這一段音頻,依然在私下裡小範圍地傳播著,引起了不小的一陣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