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是,葉於淵嗎?”
“不不不,等等?!方懷?!”
葉於淵畢竟不經常露麵,除了科技財經相關方麵的記者,彆人對他的辨識度其實並不高。反而是方懷,因為職業的關係,再加上昨晚被討論了一整個晚上,大家幾乎第一時間就認出來了。
大家根本沒有想到,潛水員還沒進去救人,幸存者就自己走出來了,一時沒有動作。
最後是小男孩的哭聲打破了一片壓抑的平靜。
“爸爸!”
那個跟在方懷身邊的小男孩一路小跑著撲進一個男人懷裡,那個男人雙眼通紅,哽咽著接住了他:
“樂樂,沒事吧?難受嗎?沒事,爸爸在這裡……你是個男子漢,很厲害……”
他努力咽下了那句‘媽媽在哪裡,有沒有和你一起出來’。
昨天台風驟臨時他在鄰市出差,忽然接到了台風的消息,然後接到了妻子發來的短信——上麵隻有三個字,‘我愛你’。
他幾乎是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連夜趕回來,看見了被灌滿海水的停車場。他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切,沒想到兒子還活著。
“君君,”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已經淚流滿麵了,哭著把小兒子抱在懷裡問他,“出來就好,出來就好……跟爸爸說說,咱們的救命恩人是誰?”
小男孩也在哭,但聲音很響亮。他轉身指著不遠處的人道:
“是哥哥!”
方懷大可以像彆人一樣,對那張寫著‘救命’的紙條視而不見,但是他沒有。
他進來了。
如果沒有他,小男孩絕對撐不到那個時候,即使母親幫他找到了安全的地方、給他留了食物也不行。他受傷了,沒有水源,被方懷發現的時候已經差不多走到了窮途末路。
“……”
話音剛落,媒體簡直轟動了!
什麼情況?!
所以,大家昨天都在嘲諷方懷貪生怕死不參與救災,而方懷不參與救災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他正在地下停車場救人,以身涉險,當然不可能在外麵救災?
網上的監控終於被完整調了出來,大家看見了方懷平靜地走向停車場的模樣。為了維護身邊人的自尊心,他甚至沒有宣揚明說自己的行為,隻是說去‘上廁所’。
然後義無反顧地淌進了那麼深的水裡。
捫心自問,在場的幾乎所有人,在那種情況下應該都不會做出方懷這樣的選擇。他們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拿自己的命去換彆人的命?
但這不妨礙他們對方懷肅然起敬。
這一次,就連許多向來沒有下限的八卦媒體都沉默了,感受到了罕見的愧疚與羞恥。
那種情況下,放棄自己的安全而進到裡麵去救人的方懷,卻在網上被辱罵、被嘲諷、被P遺照……這不是過分的問題,簡直是有點荒謬了。而他們每一個人幾乎都是在吃著人血饅頭狂歡,都是凶手。
無數鏡頭安靜地記錄著這一幕。
其中就有央視的直播鏡頭。鏡頭裡的少年半蹲下,抱了抱小男孩,男孩子哭著反抱住他,而男孩的父親對他不住道謝。
方懷對著男孩的父親笑了笑,模樣英俊又歉疚,忽然眼眶就紅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如果再去早一點,說不定能再多救一個人,說不定這個人就不會失去心愛的妻子。
那男人點點頭,又搖搖頭,哭得滿臉通紅,抱了抱他。
這一段鏡頭一秒未剪,被完整地放上了當晚的新聞聯播,作為背景視頻。
在新聞聯播播出的同時,無論是噴過方懷的人、方懷的粉絲、還是對事情稍有了解的路人,全都徹徹底底的愣住了。
即使在央視不帶任何濾鏡的鏡頭下看,方懷也這麼好看。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咦,小凱,”一個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鏡,“你昨天不是說這孩子……方、方什麼來著,故意騙人?我看他人挺好的啊,他不是去躲著,是去救人的,都上電視了。”
那個男男生翻了個白眼:“嘁,估計又是團隊在洗地炒作吧,哪個台?”
老太太:“中央一台,新聞聯播。”
男生:“……”
什麼情況??!
隨著新聞聯播的播出,網上很快有人客觀地整理了全過程,包括方懷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救人,又是怎麼樣死裡逃生——在那種情況下,他的生存概率其實是很低的。
許多人的心情從難以置信的荒謬到震撼,到最後,徹徹底底的感受到了愧疚。
他們甚至慶幸,還好方懷活著出來了。
不然,他們每個人都是劊子手。
.
方懷已經疲憊到極點,上了救護車就睡著了。葉於淵垂下眼眸,幫他蓋好被子後走下車。
有助理在善後,他不用擔心自己被媒體過度曝光的問題。
而非常出奇的,他的襯衫在不久前還是濕透的,現在已經乾了,他穿上裁剪合體的西裝外套,再一一扣好扣子,走下車時,已經又是平時嚴肅英俊、一絲不苟的模樣。
封朗在一邊等他,手中把玩著一朵山茶花。
葉於淵神情冷淡,目不斜視地自他身側走過。封朗終於忍不住了,揚聲喊他:
“喂。”
男人沉默著,沒有回頭,腳步停了下來。
“我之前沒發現,你這麼沒用?”封朗半睜著淺金色的眸子,要笑不笑地看他,“一個灌滿了水的停車場都出不來。”
葉於淵沒說話,此時剛剛破曉,他沉默地立在一小片陰影裡。
封朗的質疑不是沒有道理。而且,實際上——
葉於淵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在他的掌心,那一道一整晚都沒有愈合的傷已經愈合了,完好如初,不見任何異常的模樣。
他沒有說話,而封朗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懂了。他有些不可思議地點了點頭,讚歎道:“這個影帝的稱呼應該給你才是。”
葉於淵這時才出聲,淡淡道:
“不是演戲。”
他當時,的確以為自己出不來了。他在去之前給自己留下了那道傷,目的就是讓自己完全沉浸進去,真的‘認為’自己做不到了。
那樣才比較逼真。
“你有病?”封朗看著他,最後問。
葉於淵沉默片刻,抿緊了唇。
“我隻是想要他……”屬於我。
他以前的確想過放手,不去爭,讓方懷自己選擇。但他是個卑劣的人,從骨子裡就是。
他嘗試過了,他放不了手的。
“昨晚之後,他現在或多或少,”葉於淵沉默片刻,聲音有些發緊,“會有點……
“喜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