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顓不假思索地說:“春天,如果到三月底,我們還不能找到你與於俠等人合謀綁架刺殺的證據,就會放你離開。”
於千香緊緊盯著陶顓,似乎在分辨他在說真話還是假話。
陶顓好笑,“我是痛恨那些對我孩子下手、對無辜者下手的畜生,但我們村不搞連坐。如果我想殺你,根本不需要找什麼借口,隻你是於俠姐姐這一點,村裡任何人都不會反對我殺死你除掉後患。何必把你關著浪費糧食、人力和能源?”
於千香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說道:“我知道我弟還有一份工作,軍隊裡的,但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他上了軍童院以後,除了過年和少數假期他會回家看看我和奶奶,平時我們都看不到他。等從軍童院畢業,也是一樣。去年十月,奶奶去世了,我想通知他回來,但我根本找不到他的聯係方式。十一月中旬,他突然出現,說要帶我一起出門找新工作。”
陶顓耐心等待。
於千香沉默一會兒說一段:“我問他,之前的工作呢,他說不想在軍隊裡待著了,說厭惡血腥,想要過正常的普通生活。我當時有工作,我在一家小學裡當老師,但於俠說有更好的工作,非要我和他一起走。而我也很想念他,沒了親人的我非常想要和弟弟一起生活,就辭職和他一起離開。”
“我們先是坐飛機,等下了飛機以後,我們又坐車,我也不知道到了哪裡,問於俠,他隻說快到了,又叮囑我,讓我什麼都不要多問多說,隻說能賺很多錢,等過個兩年,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後來,招工的人出現,吹得天花亂墜,說跟他們去開墾農場,分田分地給蓋房,於俠告訴我說,就這個了。”
“等簽了勞務契約,沒多久,我就知道我們上了賊車,但那時我們想逃也逃不了。於俠安慰我說,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又不停跟我說,對不起我,是他害我從安穩生活落到如此境地。”
於千香抹去眼淚,“我不怪他,當時我以為……這隻是一個小小的不幸,是我們運氣不好。後來你們來救我們,我特彆感激你們,到了大荒村,一開始我很不安,但我能感覺出村子裡的活力,也能想象以後經由我們雙手建造的村子會有多美麗,我對生活重新生出希望,尤其村裡還讓我當了孩子們的認字老師。我當時真的很高興,這裡環境雖然沒有我原來待的故鄉好,住也要和彆人合住,但我知道這都是暫時,而且我們吃的真的很好。”
“以前隻有我弟回來時,我們家才會做一些好菜,但在這裡,我們天天都能吃到自然蔬菜和自然食物,我能感覺到我和我弟的身體變化,還有這裡沒有欺淩弱小,沒有地痞流氓,村裡把我們保護得也很好,我是真的很想留在這裡,我也真的以為我和我弟能把這裡當做新故鄉,一直生活下去。我還構想過,以後我們會擁有自己的房屋、家庭、孩子……”
於千香哭得不可自抑。
陶顓在心中歎了口氣。他不覺得這女孩在說謊,她應該說的是真話。
於千香並沒有哭很久,她發泄了情緒,撩起衣服擦掉眼淚和鼻涕,抬頭說出重點:“我弟死了,我親眼看到他動手害人,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但我知道這肯定不是他的本意,他一定是接受了什麼無法抗拒的命令,他一定還在厲家軍,一定是有人命令他。”
“你知道於俠在厲家軍隊裡當軍人?”
“知道。”於千香點頭,“我們老家就在五色洲的紅色領,那裡土壤都是紅土,耕種很不理想,是五色洲最窮的一個領。那裡的軍童院都是厲家出資,能畢業的孩子也都是進入厲家軍,因為軍童院免學費和學雜費,出任務還給工資,畢業後加入厲家軍就是義務。”
陶顓雙手交握放到桌麵上,“你願意為此作證嗎?在全世界人麵前。”
於千香眼中閃過深切恨意,“我願意!我也不怕說,我恨你們,但我更恨給我弟下命令的人。我弟不是你們想象中的壞人,他在軍童院和軍隊裡賺的錢,大半都打給了我和奶奶。他不可能明知危險還要拖著我一起!我弟……在行動前的晚上,跟我說了一段很奇怪的話,我當時沒在意,後來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跟我說,有人盯上了我,如果他不帶我走,我的下場會很慘。他還說,有時候死亡反而是一種幸福。”於千香厲聲喊道:“我現在明白了,一定是厲家軍在拿我威脅他,如果他不做這件事,他們就會對付我。也一定是厲家軍的人逼迫他帶著我一起做這個該死的任務!”
陶顓也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說憐憫,不到那個份兒,他隻要想起三個孩子受到的驚嚇、毛尖受的傷,以及死掉的四個無辜者,他就無法原諒動手的人。但他也明白,於千香九成是被禍及。
厲家人為了讓間諜更加不間諜,就找一個根本就不是間諜的人搭檔,還是姐弟倆,於千香的純在就是於俠最好的掩護。
而在於俠眼中,厲家是那麼強大,他根本不敢反抗。如果他敢跟陶顓等人告密,等待他們姐弟倆的絕沒有好果子。於俠不敢去賭,加上還有c36等間諜存在,他也沒辦法逃避。他可能都不知道大荒村和任家的關係。
陶顓也無從了解於俠當時的想法,他隻看結果。
“那你先繼續待在這裡,我會讓他們好好照顧你,到需要你作證的時候,我會通知你。”陶顓起身。
“還有一個人。”於千香開口。
陶顓轉頭。
“把我弟的屍骨交給我,作證後讓我帶著離開。”於千香提出條件。
“可以。”幸好他當時為了節省能源,沒有安排集體火化。
於千香見陶顓同意,就鬆口道:“當時和我們一起來大荒洲的還有一個人,但她沒有接受那些土匪的招工,她自己離開了。那是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年輕女孩,很漂亮,她叫蔡千金。她認識我弟弟,我弟不喜歡她,還讓我離她遠一點。”
陶顓從牢房會客室也是審問室離開,問在隔壁監看的焦藤:“都錄下了嗎?”
焦藤點頭,“無論畫像還是聲音都很清楚。”
“很好,等會兒傳給我一份。”
焦藤叫住陶顓,“村長,你知道那個蔡千金是誰嗎?”
陶顓頓住:“我見過她,但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
厲家,蔡千金,默溫,阿拉法特家。
陶顓暫時還沒有理出思緒,他打算等任乾坤回來跟他聊聊,然後看任家能不能找到那個女孩。
從行政大樓出來,想著那位李老家主有任爸接待,他也就不過去湊熱鬨了,轉而走向醫療室,快要到中午,他得去問問老爺子想吃什麼。
李老爺子喝了那杯水以後,精神就很好,還跟兩個護士講解一些常見醫療知識。
看到陶顓過來,他讓兩個護士先去食堂吃飯,順便幫他打一份。
陶顓看出老爺子是特意支開兩人,就拉了一張椅子在他床邊坐下,“感覺如何?”
“你給我喝的水……”老爺子停頓了下,換了個說法:“以後不要這樣輕易拿出來了,效果太強。”
“很強嗎?”陶顓驚訝,他和家裡人一直都在喝石筍水,幾乎沒有感到什麼特彆變化,李老這邊他也經常送水過來,隻是李老不知道。
老爺子無奈看他,抬起自己受傷的腳,讓他把繃帶去掉。
陶顓解開繃帶。
腳踝處的腫脹已經全部消失,隻還有些發紅。
陶顓輕輕按壓,問老爺子疼不疼。
老爺子搖頭,“基本不疼,你走後沒多久,我就感覺不太對勁。”
“呃……”陶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老爺子拍拍他的手,讓他重新把繃帶上好,半躺著說道:“你平時特意給我送水,那水是不是跟今天這杯水一樣?”
陶顓攤手,“在黃泉堡附近發現的水源,裡麵有一些大劫難時遺留的物質,我檢測分析後覺得對人體有好處,就弄了回來。”
老爺子舒了口氣,“我就知道,水龍頭裡放出的水和你特意送來的水,口感就不一樣。一個帶著過濾水的澀苦,一個宛如傳說中大劫難之前的冷泉泉水般甘甜。”
“差彆這麼明顯?”
老爺子睨他,“這裡沒多少笨蛋,不止我,隻要喝了你水的人都感覺出來了,隻是大家不問而已。你也算運氣,遇到任家人,他們家的人品是要比其他超雄家族的人好得多。”
陶顓笑,任家能被老爺子誇,他也有點與有榮焉。
老爺子輕聲道:“我的身體好多了,我不但感覺出來,還給自己做了檢查,每周檢查一次,每次數據都在往好的發展。你有沒有發現,我的頭發都有些轉黑了。”
陶顓失笑,“有這麼誇張嗎?”
房崽哼哼,在陶顓腦中道:“爸爸你太小看石筍水了。”
老爺子撥開自己頭發,“你自己看!”
陶顓和老爺子太熟,平時又太忙,哪會特彆留意老爺子的頭發顏色。但現在這麼仔細一看,就發現老爺子的頭發確實比印象中要黑了不少。
老爺子抬起頭,又道:“一杯水還不至於效果那麼明顯,我是平時也喝你送的水,加上那些蔬菜和異獸肉,這次受傷才能好這麼快。”
陶顓精神一振,急忙問道:“這麼說,我種的農作物和石筍水確實對人體有好處?那您看會對基因修複有明顯作用嗎?我知道有一定作用,但我不知道效果到底如何,您給我嶽父嶽母做過檢查嗎?”
老爺子搖頭,“他們人是不錯,但還不至於和我熟悉到那種程度。像他們那個層次的人,都有自己的醫者,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不會隨便讓其他醫者知道他們的身體情況和詳細數據。就是任乾坤也沒來找過我。”
“那我過兩天把三個孩子帶來讓您做個詳細檢查。”之前陶顓就想做,但要麼檢查和分析機械還沒有到位,要麼就是各種事,毛尖受傷後,也隻是給他療傷,等他收起戰甲,那個嬌氣包哼哼著不肯離開爸爸懷抱,誰抱他都哭,連熊爸和爺爺奶奶也不要。
一天過後,嬌氣包恢複,可也不肯讓人輕易近身。
老爺子點頭,“那就做一次。但我隻從表麵觀察,也覺得三個孩子現在的身體狀況要比剛見麵時好不少,跟在苦力營時更是一個天一個地。另外,那個水,你不要再拿給我-日常飲用了。”
陶顓擺手,“您彆跟我客氣,那水量還有不少。”
“我不是跟你客氣。”老爺子也擺手,“我是普通人,連魂器都沒有覺醒。而你口中的石筍水,可以類比基因藥物,而藥物不是什麼人都適合服用。就像補藥,適量服用,對身體有好處,但過量或者補的不是地方,也容易出問題。我能承受的石筍水藥力,大概這麼多。”
老爺子比起小指的指甲蓋,“你給我服用的已經大大超量,我今天腳踝會好得這麼快,也是因為藥力積累過多,讓這些藥力有了個發力的地方。如果今天我沒受傷,再這麼服用那水下去,我的身體說不定會出現一些異變,而這種異變很難說是好,還是壞。”
陶顓大吃一驚,抱歉道:“我檢測過這水,看著數據還不錯,隻是有一些成分,儀器沒能檢測出來,但我自己喝著沒事,我以為……”
房崽縮了,一句話不敢說。
老爺子又拍拍陶顓手背,“我知道你是好心,其實我之前沒說,也是想看看這些水加上那些食物,能讓我的身體產生什麼樣的變化,但這次受傷,讓我知道我的變化峰值已經到了,想要突破,下場有兩個,破而後立,或直接崩潰。”
陶顓擔心和抱歉之餘,也有點不解:“您的身體不是變好了嗎?頭發也在轉黑,可您還是有很多花白頭發,臉上皺紋也不少,這不是說明您的身體仍舊還沒到巔峰狀態?”
“是我沒說清楚,我說你的石筍水是藥,但沒說你的農作物也是。”老爺子細心解釋道:“我的身體轉向年輕化,其實和那些蔬菜和麵食有很大關係,而石筍水則是讓我細胞進化,讓我身體產生變異。這兩種東西,效果不同。我是普通人,我可以進化,但我的身體無法接受那麼強度和急速的改造,如果這段時間我沒有吃那些蔬菜和麵食,你給我喝的石筍水,大概第三杯我就要出問題。”
陶顓恍然:“您的意思是說,我種的農作物可以起到一個溫養身體,以及逐漸修複身體細胞的作用,讓人更健康更年輕化,就像基因修複藥劑。但石筍水更多的則是讓細胞進化,甚至讓基因進化或者說突變,就像是基因強化藥劑。是不是這樣?”
“對。”老爺子用力點頭。
“怪不得農作物中有些植株變異了。”陶顓捂臉,他還以為農作物變異完全是因為土壤吞噬了大量生物,誰想到跟他澆的石筍水也有莫大關係。
老爺子也笑,“我當時就覺得農作物和我的藥草中-出現變異很古怪,尤其是那種不亞於魂力寶石的變異方向。你啊,沒搞清楚就瞎來,幸好結果不算差。”
陶顓也滿是後怕和慶幸,還好還好,老爺子發現得及時。
“那這水以後不能喝了嗎?”
“也不是不能喝,要稀釋。你拿一杯出來,我等會兒做個詳細檢測,等數據出來,我給你個稀釋比例。比如普通人能服用多少,覺醒者能服用多少,超雄又能服用多少。”他沒有主動去檢查那水,他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而今天,他等到了。
“慘!三個崽兒也喝了不少,連洗澡都是……”陶顓頭大。
老爺子讓他不要太擔心,“你能種出那些作物,就表示你肯定有些奇遇,也不用跟我說,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和你的崽兒們都不太一樣,他們和你,可能能承受更多藥力。至少我現在目測他們都不像是有事的樣子,而且毛尖才兩歲多就激發出第二個魂器,還是那樣的戰甲,這表示他的魂力積累要比普通孩子深厚得多,身體素質也比同齡孩子要好得多。”
陶顓微微放心,連忙拿出一杯水,讓李老檢測用。
老爺子自己對這水的成分和效用也好奇無比,乾脆坐到輪椅上,指揮陶顓到裡間化驗室做檢測。
結果檢測結果和陶顓自己檢測的一樣,同樣有一些成分無法分析出來,尤其一種特殊物質。
老爺子也無奈了,“這得送到大的研究所才能得出更詳細報告了。不過我建議哪怕是任家的研究所,你也不要輕易把這水送去檢測。至少我們現在知道這水的功效到底在哪方麵,然後我們可以自己做一些實驗,看看結果如何。你平時使用的時候,尤其是給彆人飲用,注意一些就行。”
陶顓知道老爺子是為自己好,他也不打算把所有底細都暴露給任家人知道,不是信任問題,而是沒必要。比如任爸任媽也不會跟他主動說明他們的魂器都有什麼,這完全屬於個人**,想說就說,不想說也沒什麼。
再說任乾坤已經知道石筍水的事,那家夥現在的樂趣之一就是賴在他的空間裡和他一起蓋房子,然後和他……一起泡澡。
搖搖頭,把不在家的任大熊給晃出去。陶顓決定暫停給家人飲用石筍水,先等他們的身體檢查報告出來再說。正好那位給任家超雄配藥的李老家主來了,就讓他負責給任家人做個全麵的詳細檢測,然後他再看要不要繼續給任家人送石筍水。
想到那位李老家主,陶顓就順口提了:“今天來了一位任家那邊的客人,據說是李家的老家主。”
李老爺子坐在輪椅上,背對著陶顓,淡淡道:“哦。”
說曹操,曹操就到。陶顓的聯絡器響了,任爸打電話給他,說要把他介紹給李老家主認識,讓他有空中午一起吃個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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