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塵當即盤腿坐下來,從旁邊床榻上找了一根東陵的頭發,用火點燃,默念了尋蹤術,而後按照指示一路追到冥府。
到的時候,冥府已緊閉了陰陽大門,文昌守在門口,見葉塵來了,冷著聲道:“仙主止步。”
“文昌帝君怎麼在這裡?”
葉塵一看文昌在,心裡就覺得不好,突突直跳。文昌收了一貫的笑容,明顯帶了警惕之色:“今日冥府已關,仙主請回。”
“我是來找東陵府君的,”葉塵皺著眉頭道:“至少通稟一聲。”
“本君便是受了東陵所托守在此處,今日冥府閉府,便是鬼魅魍魎也得在黃泉路上歇上一夜,仙主還是請回。”
文昌說得一板一眼,做了個恭敬的“請”的姿勢。葉塵知道,文昌還在這麼好好同她說話而不是用他手中的點龍筆直接給她打出去,已經是看在東陵的麵子上。而如今文昌堅持不肯讓她進去,必然是因為東陵出了事。
她轉念一想,直接道:“可是封印出了事?”
文昌麵色冷下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遮住了自己眼中神色,平靜道:“封印一事不過傳說,仙主多慮了。”
文昌雖然遮掩得極快,葉塵卻也已經從他表情上肯定是封印出了事。她知道從文昌這裡怕是沒辦法了,便果斷拱手道:“告辭。”
她走遠了過去,在黃泉路口徘徊,思索著今日到底要如何才能混進冥府。
葉塵在外麵遊蕩思索的時候,少華和紫薇結了結界,用了十方鎮邪鏡放在東陵麵前,將靈力源源不斷輸入東陵身體之中。
東陵盤腿而坐,麵色平靜,額頭卻是冷汗涔涔,明顯是在做著極大的抗爭。
鎮邪鏡中映照出他的模樣,一會兒是他自己原本的樣子,一會兒是無數醜陋人臉,一如此刻他的內心,被無數惡念**填充。
“無我本善,正本清源……”
東陵艱難開口,他每一句咒都念得極其困難,咒從他口中吐出,便化作金字,環繞在他周邊。
有無數人聲環繞在他周邊,猶如忘川河底,全是人未消的執念。
“錢……我要錢……”
“美人,彆走啊美人……”
“我恨啊,我要殺光他們!殺光天下人!”
無數惡念環繞在東陵耳邊,他卻恍若未聞,依舊不斷念吐咒語。紫薇和少華同樣念著鎮邪咒,三位帝君靈力耗儘,外加上古神器加持,這些惡念終於慢慢鎮壓下來。
等東陵再次睜眼,已經是過了一夜。
少華和紫薇靈力耗儘,癱倒在一旁,靠著柱子喘氣。
此刻是三位帝君最狼狽的時刻,哪怕是一個孩童來,怕也是能輕而易舉取走他們性命。
東陵坐著調息,少華喘著氣道:“你怎麼回事?這惡念哪裡來的?”
東陵不說話。
少華想了想,他驟然反應過來:“你動心了是不是?你有欲了?!”
“閉嘴。”
東陵冷漠開口,少華皺起眉頭:“東陵,你不僅僅是一個神仙,一個帝君,你可明白?”
東陵慢慢睜眼,看向少華,少華抬起手來,反手在手上變化出一串佛珠,他將佛珠交給東陵,認真看著他:“這是西天的歡喜佛送我的清心珠,我覺得你用更合適。凡事不沉迷,你可以喜歡,可以欣賞,可以沉淪於愛欲,可是東陵,你不能執著。”
東陵不語,垂眸看向少華手中的佛珠。
佛珠上刻著細細密密的咒語,由菩提樹心製成,帶著西天淨土獨有的檀香味。
少華的話,他何嘗不明白?
這人世間的惡,常起於執著,若是無欲無求,那便是不執著。
這麼多年,天界一直不敢將魔神未滅的消息傳出去,就是怕其他小仙心中不安,造成動蕩。隻是當年他當著太多人的麵封印,總有消息傳去,好在沒有人信這樣的話,因為所有人心中都知道魔神的來曆,他由人心之惡組成,誰若敢吞噬封印他,隻要心中有半分惡念,便會被他控製。
可誰能沒有半分惡念呢?
再坦蕩的神仙,也難免有那麼一兩刻難以自持的惡。
所以沒有人信東陵身體裡封印著一個魔神,都隻當傳說來聽。
可是這裡所有人卻都明白,東陵身體裡就封印著這麼一個東西,而這玩意兒一直在窺伺他,等待他有缺陷那一刻。
隻是東陵的心太平靜,他無欲,無執著。
直到葉塵到來。
東陵伸出手去,握住那串佛珠,一股涼意瞬間澆灌在靈台之上,他驟然驚覺,自己做了多少荒唐事。
他一步一步費儘心機接近那個人,沉淪於歡愛**,滋生了妒忌與占有。
而這一切,隻是因為千萬年前他心中那一個小小的缺口,這個缺口被他心中的魔所察覺,所利用。而他卻一無所知。
東陵將佛珠帶在手上,他心中有那麼瞬間迷茫。
他對那把琴的愛和記憶,到底是真還是假?
是真的如此情深義重,還是魔神作祟,滋生了那微小的想念?
少華瞧著東陵,他向來知道東陵是最知自省的,見他沒有說話,便知道他是聽進去了,他抬手拍了拍東陵的肩,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對那姑娘挺上心的,隻是東陵,當斷則斷。你先避一避,等以後我們找到了法子,將魔神解決了,再說不遲。”
“避一避?”
東陵苦笑:“如何避?”
心裡求著念著,如何避得開?山不找他,他便想找山,更何況這樣活生生一個人,他又怎麼避得開?
這問題讓少華有些為難,他歎了口氣道:“可是,你若不強行避著,隻會越發泥足深陷,等走到無可回頭,那就晚了。”
東陵沉默不語。少華見他不言,起身道:“罷了,我和紫薇去歇一歇,你在這裡再調息一會兒,認真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