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庭眾仙都知道, 東陵帝君一直是一位活在傳說中的人物。
聽聞這位帝君在神魔大戰中以自身為容器封印了魔神,又在忘川河封印碎掉時用自己作為陣眼加十方鎮邪鏡壓於忘川河底,從而修補了忘川河的封印。
他在忘川河底呆了近三千年, 這三千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足夠一隻小妖從妖修道成仙, 卻也隻是少華帝君等人醉酒一場後的功夫。然而不管怎麼說, 大多數人那時候都以為,東陵已經死了。
畢竟十方鎮邪鏡和誅邪陣法加持,哪怕大羅金仙被這樣困了三千年,也該死了。
可誰知道,有一日冥府震動, 鳳凰不遠千裡落於東極宮上, 霞光照耀千裡, 然後, 一具冰棺從忘川河下緩緩浮上。
這一變故驚動了天帝和三位帝君, 天庭眾仙趕緊到忘川河畔等著, 隻見冰棺中露出光芒,然後冰棺慢慢打開,一個清雋的男子從冰棺中慢慢坐了起來。
那男子麵容平靜, 仿佛隻是睡了一覺, 而旁邊天帝和三位帝君, 卻已是熱淚盈眶。
“東陵!”
少華帝君率先走了出去, 紅著眼,不可思議道:“你……你當真……回來了?”
東陵沒說話,他似乎在接收什麼信息,他慢慢抬起頭,一一掃著眾人。
後麵的小仙隨著他的視線跪下,高呼出聲。
“恭迎東陵帝君回歸天界!”
聲音如浪潮一般,一陣陣傳過去。
東陵張了張口,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天帝走上前去,比少華鄭重許多,抬起手來遞給東陵:“你可還好?出來?”
“是不是,”東陵出聲,因許久沒有發聲,音調有些沙啞:“有一座山,叫做翁山?”
旁人都愣了愣,不明白東陵問的是什麼。卻唯獨隻有天帝明了,點了點頭:“是。”
“是否有位仙君……叫葉塵?”
東陵問得有些緊張,天帝繼續點頭:“有。”
話音剛落,冰棺中人化作一道華光,瞬間消失在了天際。
“他去哪兒?!”
少華驚恐出聲,天帝笑了笑:“去找該找的人。”
說完,天帝高深莫測笑著離開。
少華等人不知道東陵去了哪裡,但是看天帝的神色也知道,必然是沒有什麼大事的,因此也就去了東極宮等他。
然而一等就是一個月,少華等人在東極宮裡打著葉子牌,頗為憂心。
少華不由得道:“你說他這是去找誰,還有誰,比我還重要?”
紫薇悠悠抬眼:“你覺得你在他心裡有多重要?”
“除了天下蒼生和打架,最重要的,就該是我!”少華立刻開口,信誓旦旦道:“想當年,是誰第一個在洪荒和他說話?是誰給他送第一件衣服,第一條腰帶?是誰……”
少華一路細數他和東陵的過往,文昌和紫薇一言不發,看著葉子牌打牌。
少華滔滔不絕說著的時候,外麵有兩個身影相攜而來,文昌和紫薇抬頭一看,嚇得立刻低頭。
少華繼續吹噓,看見兩人的動作,挑眉道:“你們把頭搞這麼低是做什麼?”
“打牌。”紫薇平靜開口,文昌點頭:“打牌打牌。”
說著,兩人開始無比認真打牌,盯著牌的眼神,仿佛那不是一張牌,而是什麼關係著天下蒼生的重要文書。
少華沒看出不對,繼續道:“想當年,東陵第一次和人睡覺,也是獻給我的。那天晚上,月黑風高,年少的他抱著我,小聲說,哥哥我怕……”
“啊,多麼可愛,多麼可憐……”
他一麵說著,一麵感覺身後有點冷,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奇怪轉頭道:“怎麼感覺……”
話沒說完,一道身影就映入眼簾。
麵前人白衣如雪,手中拿著半出鞘的子歸,他旁邊站著一個女子,身著藍色長衫,按住了握著劍的手,眼裡全是笑意道:“東陵,你打擾到少華帝君說話了。”
東陵嘲諷笑了笑,眼裡一片冰霜:“我難道還要放任他瞎扯不成?”
“這哪裡是瞎扯呢?”
女子歎了口氣:“人家少華帝君說得有理有據,你敢說沒發生過?”
“沒有。”東陵說得一臉正直,轉頭看向那女子:“我第一次和人睡覺是和你。第一次送我衣服的人是你,送我腰帶的是你,送我鞋子的是你……”
東陵說著,那女子臉就紅了,在場三位帝君看著說著情話的東陵,嚇得“嘶”了一聲,抱住了自己。
“這是誰?”
少華驟然反應過來,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露出絕望的表情:“東陵,你這個負心漢!這是誰!是誰!”
“是你嫂子!”
東陵一巴掌就拍了下去。
少華詫異抬頭,這次的詫異是真的了。他看著葉塵,打量了半晌後,終於反應過來:“不對,這是葉塵?!”
“嗯。”東陵露出還算你識相的表情,然而少華下一句話就想讓東陵打爆他的狗頭。
“東陵,”少華眼露崩潰:“你瞎了啊!”
“嗯。”
東陵點點頭:“瞎了好幾萬年了。”
眾人:“……”
就這麼一句話,少華不再說了。他突然意識到,東陵和葉塵之間,大概有那麼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
空氣瞬間安靜,葉塵反而有些不習慣了,她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那個,要不我退開,你們繼續?”
她的話讓三位帝君立刻露出了讚同的眼神,這一刻覺得,葉塵還是個十分識大體的女仙。
然而東陵卻是不大樂意,正想說什麼,就被葉塵按住。
旁邊人倒吸一口涼氣,所有人都知道東陵這人的脾氣,向來高傲,他要做什麼,不是攔不住,而是你不能攔。哪怕是和東陵交往了多年的少華,也從來不敢在東陵說話時打斷他。
大家都隨時做好了保護葉塵的準備,誰知道葉塵隻是拍了拍東陵的手背,輕悠悠說了句:“我回房間等你。”,然後就看見東陵露出溫和的笑容,點了點頭道:“嗯。”
隨後葉塵熟門熟路往臥室走去,東陵看著那背影,眼中含笑。
旁邊人:“……”
不,這不是他們認識的東陵!
大家內心中縈繞無限疑惑,東陵目送著葉塵離開後,文昌終於忍不住了:“她對你這裡,怎麼這麼熟悉?”
“因為?”
東陵雙手攏在袖間,笑眯眯道:“她住在這裡很長時間了。”
說著,東陵眼裡有了疼惜:“幾千年啊……”
那個世界裡,她也曾在這東極宮裡,身著白衣,把自己活成了那個叫東陵的人。
那個世界裡,千萬人棄他,唯她,寧負天下人,也不曾負他。
三位帝君愣了愣,旁邊小仙上酒菜來,東陵從旁拿了酒杯,展袖道:“來,我同你們說道說道 ,忘川河下,我到底經曆了什麼。”
說著,四人就這酒,聽東陵說起那些年的事。
東陵一個一個細數著這些世界,三位帝君聽得頗為感慨。
“也就是說,”紫薇細細捋著東陵說的這些故事,慢慢道:“現實世界中,其實你幫著葉塵擋了天道大劫後,就再沒見過她。你以為她不喜歡你,你再找不到她,所以當年替少華當了魔神的容器。”
東陵握著酒杯頓了頓,隨後道:“是也,非也,畢竟英雄這種事兒,不能由他一個人當?
少華沒說話,低頭喝著酒。
紫薇繼續道:“你當了魔神容器後,為了壓製魔神,你將自己關在了極寒之地,直到後來忘川河封印被破,你怕我們出事,才趕過來,將自己封印在了忘川河底。然而在幻境,你卻在神魔大戰後,去當了泰山府君,然後遇到了葉塵,是這樣嗎?”
東陵不語,默不作聲喝著酒。
“那葉塵有這些記憶嗎?”
文昌明了東陵的心意,適時轉換了話題。
東陵笑了笑:“我醒來時,也很怕,怕這隻是我自己的黃粱一夢,我苦苦糾纏,然而那個人卻什麼都不知。”
“不過還好,”東陵眼神中有了溫柔:“她記得,什麼都記得。”
聽到這話,少華舒了口氣,他發自內心感慨出聲:“那就好。”
四個人又聊了些東陵不在時各自的生活,到了半夜,紛紛醉了,唯獨東陵泰然自若,指揮著自己的徒弟,送著這些人去客房。
少華東倒西歪,東陵扶著他,等到了床上,少華突然抓住了東陵的袖子。
“兄長……”他閉著眼睛,嗚咽出聲:“對不起……”
東陵無言,看著在床上蜷縮著痛苦的青年,他歎息了一聲。
“作惡的是魔不是你,你又何來什麼對不起?”
說著,他將衣袖從少華手裡抽出來,拍了拍少華的背,便轉身離開。
等走到門口,他看見有人披著外衫,手裡提燈,站在長廊前。
風吹起她的衣擺,她笑容溫和淺淡,一瞬之間,東陵仿佛看到自己還是秦昭時,那位不問貧賤陪伴他的溫柔太子妃。
他笑了笑,走到葉塵身前,攏起葉塵身前的衣衫:“這麼晚了,出來做什麼?”
“見你這麼晚還沒回來,怕你醉了,便來看看。”
葉塵說著 ,看了一眼少華的房間:“睡下了?”
“嗯。”東陵點點頭,隨後表忠心道:“你還在,我不會醉的。”
“那我不在,你就可以醉了?”
葉塵不由得笑了,東陵握著她的手,拉著她往寢殿慢慢走去,月光落在長廊上,拉長兩個人的身影,大理石地麵,月光,明明都是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的事物,卻讓人察覺出了一種異樣的溫暖。
葉塵回頭看了一眼兩人的影子,慢慢道:“我一個人呆在東極宮的那些年,就覺得東極宮特彆冷。”
“位於極寒之地邊側,是這樣的。”東陵解釋。
葉塵抬頭看他,眼裡落著星河:“可是今天我卻覺得,不冷了。”
東陵沒說話,他張了張口,他本想說,其實你不該等我的。
然而卻想,如果她真的不等他,或許也就沒有他們的如今了。
他的確很堅強,可以一個人走完這修道漫漫之路。然而他其實也遠沒有想象中的堅強,他要戰勝心魔,需要很多很多的愛。
他內心深處如同一個巨大的漏鬥,無數愛放進去,都似乎看不到半點回應。
好在這個人,一直如此堅持,用手一捧一捧沙放進去,反反複複,不厭其煩。
精衛填海,不過如此。
然而好在她不是精衛,他們如此幸運,走到了今天。
“東陵,”葉塵看著他,忍不住開口:“你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
“嗯?”東陵有些奇怪:“為什麼這麼說?”
“替少華當了魔神的容器,你想的不是少華如何還你恩情,想的是怕少華愧疚。”
“為兄弟破了禁製將自己封印在忘川河,想的不是幻境裡最後兄弟放棄了你,想的是怕大家尷尬難過。”
“東陵,”說著,葉塵將他的手掌心向上我在手心,撥開他的手指,露出他紋理淺淡的手掌,慢慢道:“你說,你是不是很溫柔。”
“葉塵,”東陵笑了笑:“其實,也不全是為了他們。”
“嗯?”
葉塵有些疑惑抬頭,東陵看著她:“每一次救天下蒼生,我都是有想起你的。”
葉塵聽著,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東陵看著她的傻樣,嘴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每到那時候,我就會想。那把琴又傻又弱,連天道大劫都撐不過,若是這世道亂了,她該怎麼辦?”
東陵不說情話的時候,就像一輩子都不說的樣子。
說起情話的時候,仿佛是要說一輩子。
葉塵聽著他的話,紅著臉,小聲道:“其實我也沒這麼弱。”
“我知道。”東陵低低笑出聲來:“我說這些話,其實就是想同你說,所以,你要是在我身邊給我護著,我也就不用這麼辛苦,要去轉個彎去護天下蒼生了。”
“葉塵,”他歎息:“嫁給我。”
2
對於東陵的求婚,葉塵肯定,是不會拒絕的。
於是很快,天界就開始操辦起東陵的婚禮來。
和幻境中兩人就這麼自然而然在一起不同,這一次東陵覺得,自己一定要給葉塵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讓全天界都知道,葉塵是自己的。
對於這樣的小心思,三位帝君心照不宣,卻也非常自覺地,離葉塵遠了很多。
辦婚禮當天的賓客由東陵一手來辦,他和天帝商議,以他的身份,幾乎能把整個天界有頭有臉的人都請來,所以直接按照著蟠桃會的名單請就可以了。於是天帝將蟠桃會的名單遞給了東陵,正說著:“這些人不一定賞西王母的臉,但一定會賞你的,你也不用準備說有多少人不來……等等,”天帝很好奇,看著東陵在名單上飛快畫著紅線:“你這是做什麼?”
“排除不合適的人。”
東陵回答得耿直,天帝就看見一個又一個名字被劃掉了,東陵忍不住道:“少華帝君為什麼不能來?”
“葉塵以前掛過他的畫像。”
“那文昌帝君呢?”
“葉塵以前偷看過她。”
“那龍三太子呢?”
“葉塵以前暗戀過他。”
“那司命星君呢?”
“他以前和葉塵有仇。”
“那望舒仙子呢?”
“葉塵看她不爽。”
“那,”天帝指著一個東陵根本不該認識的小仙的名字道:“這個清河真君呢?”
看到天帝指的這個名字,東陵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他,暗戀我媳婦兒。”
那笑容讓天帝抖了抖,連這麼點破事兒都知道,東陵未免太神奇了。
為了那位清河真君的未來著想,天帝趕緊道:“你做得對,趕緊刪掉他。”
然而聽了這句話,東陵又突然覺得,不行,他不能刪掉這個人。
於是他想了想,又補上了這個人的名字:“還是來。”
“你良心發現了?”
“不,”東陵放下筆:“就是覺得,不來不放心。”
聽到這個答案,熟知東陵本性的天帝覺得,這人完了。
因為天帝覺得,場麵不能太過難看,加上葉塵的勸阻,東陵終於網開一麵,釋放了很多人從名單裡出來,讓整個婚禮還是賓客濟濟。
如果按著東陵原來那份名單,這場婚禮,大概將成為史上高階神仙婚禮中人數最少的。
畢竟東陵覺得,和自己打過架的不能來,會鬨事——於是就劃掉了一大批神仙。
和葉塵接觸過的不能來,也許他們暗戀他媳婦兒,或者他媳婦兒暗戀他們——於是再劃掉了一大批神仙。
就這麼兩條,就幾乎把天界有頭有臉的神仙都給拽了下來,就剩下一向端架子的天帝王母,以及一群小仙。
這樣的婚禮會成笑話的,於是葉塵用一晚上讓東陵答應了讓這個名單恢複原樣。
然而第二天早上,葉塵迷糊著起床,同東陵說:“那個名單的事兒……”
東陵一副吃飽喝足的模樣,笑眯眯道:“都隨你”的時候,葉塵突然又覺得,自己是不是上了什麼當?
反正,在葉塵和天帝的操心下,婚禮還是很順利舉行了。
婚禮當天,葉塵扛著沉重的服飾,和東陵按照古禮拜堂,拜堂完後,兩人一起坐在桌上,等著眾賓客來敬酒。
酒都是東陵喝的,葉塵幾乎沒碰,然而誰都看不出東陵酒量多少,上百人敬過去,東陵卻依舊能端坐著,笑眯眯一杯一杯往肚子裡喝。
他每喝一杯就要和彆人說幾句話。
葉塵總結了一下,一共三句。
“謝謝。”
“這是我夫人。”
“您夫人好嗎?”
後來葉塵看明白了。
對於無關的人,東陵就說謝謝。
對於和看上葉塵的人,東陵就說這是我夫人。
對於葉塵看上的,就問您夫人好嗎以示提醒。
葉塵有些無奈,直到清河真君走上來,葉塵的無奈到達了頂點。
清河真君是認識葉塵的,然而畢竟葉塵在洞府閉關了多年,清河真君嫌少見到,對葉塵曾經有過的那份情愫也就淡了。這一次葉塵成婚,他倒也是真心實意來祝福。可東陵作為天界尊神,他本以為必然是不會理會他這種小仙的,他也不過就是遵從禮數,上去敬個酒而已。
誰知走上前去後,清河真君恭恭敬敬說了聲:“祝帝君帝後白頭到老。”後,這位帝君卻是沒有回酒後放他走,反而是抬眼平靜道:“我哪怕到死,也是不會白頭的。”
清河僵住了麵色。
他在凡間呆慣了,十分向往白頭到老這種感情,一時竟也忘了,神仙是不會老的,尤其是東陵這種,若他老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極其不好的事。
葉塵也知道東陵現在是在耍脾氣,然而如今的清河的確無辜,但便就是在當年,清河也已經被他收拾了。她不由得歎了口氣,想給清河解圍,想了想後,她在後麵慢慢道:“也許……你得了白化病呢?”
這個詞兒是她在二十一世紀那個世界學的,東陵一聽就明白了。
他酒勁兒上來了,但旁人都看不出來,他心裡酸酸的,將杯子狠狠放在了桌上,冷笑道:“你倒是偏袒他的很。”
如今葉塵是一點都不怕東陵,看著東陵這猖狂的模樣,葉塵忍住怒氣,含著溫柔的笑容,慢慢道:“東陵,把酒喝了,大夥兒都等著呢。”
東陵不語,雙手環胸,靠在了椅背上,挑眉看向葉塵,眼中神色頗為挑釁,一副“我就是不喝的模樣。”
葉塵咬牙,捧著酒杯過去,溫柔道:“你呀,我就知道你是想要我喂,喝?”
東陵冷笑,扭過頭去,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哼”。
葉塵徹底忍不住了,在所有人想著怪不得東陵要娶葉塵,原來葉塵脾氣這樣好,看來嫁給東陵這種人也不容易,要受很多氣等等聯想的時候,葉塵猛地站起來,怒喝出聲:“不喝就算!我不奉陪了!給你慣的!”
葉塵說完就走,所有人倒吸了口涼氣,琢磨著,以東陵的脾氣,今天怕是要出事。
在少華等人做好了保護葉塵的準備時,東陵冷冷開口:“站住。”
葉塵頓住步子,扭過頭去,一臉“你又要搞什麼幺蛾子”的不耐煩。然後就看到東陵拿起酒杯,一飲而儘,將杯子放在了桌麵上,僵著聲道:“我喝完了。”
聽到這話,所有人就愣了,葉塵微微一笑,提著裙款款回來,坐到東陵身邊:“這樣才乖嘛。”
東陵也不說話,轉過頭去,讓清河去了。
清河敬完酒後,剩下的就一些小仙,輪流敬完之後,兩人就坐在上麵看歌舞。
東陵醉了就困,就靠在葉塵肩膀上睡了過去,葉塵嗑著瓜子兒,看著歌舞,轉頭瞧了一眼自己肩頭男孩子一樣的青年,忍不住勾起笑容。
等東陵醒過來時候,酒席已經散儘了。他被葉塵拖回了床上,洗漱乾淨後醒的。
他身上都被她用帕子擦過,沒有半分酒氣,頭也不怎麼疼,明顯是睡著的時候給人喂了醒酒湯。
葉塵就半躺在身邊,正在翻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東陵翻過身去,抱住葉塵的腰,葉塵轉頭看他:“醒了?”
東陵應了一聲,葉塵不由得笑了:“你怎麼越來越像小孩子了?”
“像不得嗎?”
“倒也沒有像不得的,”葉塵想了想,覺得如今的東陵,到有了幾分當年洪荒時那個少年的模樣。她心裡不由得軟成了一片,抬手撫著他的發,溫和道:“有人同我說過,一個男人越是喜歡你,在你麵前越像個小孩子。你在我麵前像小孩子,我是極歡喜的。”
東陵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覺得葉塵說起情話來,那真真是極其厲害。
他本來以為自己定力很好,卻才發現,自己的定力在葉塵麵前,那真是不值一提。
他將頭埋在她身上,應了一聲“嗯”,表示知道。
然而他心裡卻是有千言萬語,都壓在下麵,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將頭抬起來,這才發現葉塵還穿著那身喜服,連金釵都沒動。
東陵不由得有些憐惜:“穿著這些,不難受嗎?”
葉塵笑了笑:“畢竟,我是你的新娘子。”
東陵聽了這話,便明白了葉塵的意思,他愣了愣後,慢慢道:“是了,”他將金釵從她頭上拉扯而出,墨發在她身後散披開來。他親吻著她:“是為夫失職。”
說著,夜明珠暗淡下去,床簾散落而下。
是了,今晚上,他們真的成親了。
3
一個青年,在沒有成親的時候,彆人問你問得最多的話題,一定是——有對象了嗎?
有了對象,問得最多的,就是——結婚了嗎?
等結婚後,問得最多的,那就是——懷上了嗎?
雖然天界普遍生育率低下,但是恩愛除了名的東陵葉塵夫婦,仍舊難以逃脫這樣的問題。
三千年一次的蟠桃會,一百年一次的百花宴,十年一次春祭,以及時不時的成親大典,每次在這些眾仙雲集的場合,總有人問:“帝君,帝後有動靜了嗎?”
尤其是少華等人,更是一麵笑一麵問,仿佛葉塵沒動靜,是東陵的問題一樣。
當然,敢問這種問題的人都是有幾把刷子的,不至於被東陵直接打死,可他們總是懷著一種找死精神,問了被打,打了懷有報複心理再問。
他們問話很有技巧,一麵問一麵要炫耀一下彆人,哪位哪位仙君,剛剛成親就有了孩子;哪位哪位仙君,成親十年後有了孩子,還是龍鳳胎。
對於這些話,葉塵很淡定,可東陵卻有些坐不住了,於是本來就很努力,如今就更努力了。
有一次這種場合,就努力一次。
每次葉塵都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就想去找,到底他媽是誰!刺激的東陵!
隻是往往她找上門的時候,對方都綁著繃帶,滿臉死寂,用眼神表達著:“你男人已經這樣了,我看你還能做到怎樣的地步?”的鄙夷。
久而久之,葉塵也不去找了。
一千年過去,葉塵毫無動靜。
兩千年過去,葉塵毫無動靜。
三千年過去……
東陵已經放棄了,他覺得,其實有沒有孩子,也不重要,反正他們這些神仙,命很長,壽與天齊。
於是在少華文昌聯手懟他時,東陵淡淡一笑,平靜道:“年輕人,有對象了嗎?”
冷靜的東陵是很可怕的,少華文昌被這句話瞬間堵住,東陵接著說了句更紮心的話:“你們喜歡的話題,和民間的大媽差不多,怪不得沒對象。”
少華文昌:“……”
紫薇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紫薇一向是個很冷靜很淡定的人,然而就是笑點十分奇怪。
他能麵癱很長時間,也能笑很長時間。
於是在他“哈哈哈啊哈哈……”的笑聲中,少華崩潰了,他怒喝出聲:“彆笑得你好像有對象一樣!”
“我有。”紫薇點點頭,少華呆了:“你什麼時候有對象的,你怎麼沒和我說?你還是兄弟嗎?”
“文昌,過來。”紫薇抬手,招了招手。
文昌立刻反應過來,往紫薇身邊一靠,依偎在紫薇肩頭,兩人握著手,一副情比石堅的模樣,眨著眼看著少華。
少華看著這兩個狗男男,覺得閃瞎了自己的眼,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娘的……”
然而,他詞彙量不夠豐富,說完這句後,他竟然發現自己再也找不到了形容詞。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個宮娥急急忙忙衝過來,焦急道:“東陵帝君不好了,帝後昏倒了!”
一聽這話,東陵立刻就衝了出去。
等他到的時候,葉塵正躺在床上,一副虛弱的模樣,醫仙在旁邊診脈,東陵提著子歸進來,第一句話,臉上全是焦急:“夫人,還好嗎?”
“無妨,”葉塵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下:“我就是……”
東陵聽見無妨,他向來知道葉塵是不會撒謊的角色,於是全然不加懷疑,接著就拔劍,滿臉冷意:“是誰欺負你?我去找他。”
葉塵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東陵一眼,幽幽道:“真的?”
“是誰?”
“真的要打他?”
“是誰!”
“喏。”葉塵指著自己的肚子:“就這個。”
東陵拔劍,但瞬間覺得不對。他呆呆看著葉塵的肚子,一時反應不過來,反倒是少華最先反應過來,推了東陵一把道:“傻子,葉塵懷孕了!”
東陵這才反應過來,不可思議道:“懷……孕了?”
“嗯。”
葉塵渾身著母愛的光輝:“我們有寶寶了。”
東陵往前走了幾步,還是有些無法相信,他半蹲下身子,想要去碰葉塵,卻又驟然想起自己還有劍,怕子歸的寒氣驚擾了葉塵,趕忙將子歸收起來後,才靠近葉塵,小心翼翼靠在葉塵肚子上。
過了一會兒,東陵依稀聽到裡麵有有了一些“咕咕”的聲音,他興奮抬頭,看著大家道:“我孩子和我說話了!”
醫仙表情一眼難儘,委婉提醒:“帝君,如今帝後懷孕不足三月。”
“你什麼意思?”東陵皺起眉頭,有些不滿,葉塵卻是理解了:“三個月,不可能說話。”
“也許本君的孩子天資聰慧呢?!”東陵不滿:“你聽這咕咕聲,如此可愛,肯定是本君的兒子!”
眾人:“……”
葉塵麵無表情:“我認為,這是餓的。”
東陵:“……”
4
彆人都說,女人一孕傻三年,然而在葉塵和東陵這對夫妻上,大家都認為,這傻氣葉塵沒有福氣擁有,都在東陵身上了。
從葉塵懷孕開始,東陵就時時刻刻關注著她,每天給她做飯,幫她換衣服,幫她洗澡,給她喂飯,連走路都要抱著。
葉塵終於忍無可忍,同東陵商量:“你離我遠點,你在,我無法呼吸。”
東陵一聽就變了臉色,趕緊把醫仙叫了過來。
如今醫仙常駐東極宮,東陵把自己的書庫開放,醫仙嗜書如命,天天在書庫中呆著,感覺十分幸福。唯一的缺點就是,東陵太緊張,他幾乎每天都要去看一次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