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桐能拚命的調整自己,可是拿他媽卻毫無辦法。
唯一讓童桐鬆口氣的就是家裡錢是不缺了,他爸前段時間可勁兒的賺錢,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今天。
總是比之前好的,童桐這麼想著,勉強能輕鬆一點。
“你再吃一點。”周遊蹙眉攔童桐起身的動作。
“我吃飽了。”童桐把打包好的另外一份裝進保溫飯盒,“你接著吃,我把飯送過去就回來。”
裴雲這些天情緒很差,經常忘記吃飯。
所以童桐中午吃完飯,得從學校去醫院一趟,他隻有盯著他媽吃飯才放心。
“我陪你去。”周遊也沒吃了。
“周遊!”一聲男聲突然從煲仔飯店外頭傳來。
兩人一起轉頭看去,是李主任。
“競賽你準備的怎麼樣了!現在還抓不到你人了是吧?一放學就跑!”李主任捧著保溫杯竄進來,瞪著他們。
“你跟李主任談,下午上課前我就回來。”童桐笑了笑,提上飯盒,“李主任再見。”
“哎!”周遊想追出去,李主任一把薅住了他衣服,“你知道你這次市內數學競賽什麼成績嗎!學校現在對你希望特彆大!你在全國上非常有可能——”
童桐下了車直奔住院部,急匆的腳步放緩在病房門外。
他站在門口得有兩分鐘,深吸了兩口氣,等嘴邊掛上了笑容,這才推門進去:“媽媽你猜今天吃什麼!”
裴雲坐在床邊,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轉過了頭,沒什麼表情。
童京申先生睡的很安靜,顯的整張病房太過壓抑。
童桐幾乎覺得喘不過氣來,但是家裡這樣,他不能再垂頭喪氣的表現出來。
要不然,這個家就真沒有一個能喘出氣的口子裡。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擰開了飯盒,笑著:“今天我帶了我爸喜歡吃的排骨,我爸等會兒聞著味道肯定得醒過來。”
裴雲沒說話。
“吃兩口吧。”童桐挨著她坐下來,笑著撒嬌,“媽媽,特彆好吃。”
裴雲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歎了一口氣,勉強的笑了笑。
接過飯盒,吃了兩口。
病床上童京申突然咳嗽了兩聲。
裴雲立馬放下飯盒,探過身去查看。
童京申先生咳了兩聲又沒動靜了,依舊睡得沉。
“童桐,去上課吧。”裴雲回過身,擰上了飯盒蓋子,遞給他,“我是真的吃不下。”
童桐看著一點沒少的飯,不可見的歎了口氣。
“這幾個餅乾我放在這兒。”童桐從兜裡掏出周遊不知道怎麼塞進來的餅乾巧克力,放下了,叮囑她,“你餓了就吃。”
“好。”裴雲點頭。
童桐提著飯盒轉身出了病房。
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在出病房的那一瞬間消失不見。
他沉默的往前走。
等電梯的人很多,亂糟糟的一片,童桐等會一會兒,轉身進了樓梯間。
樓梯間空無一人。
所有的聲音隔絕,像是蒙了一層膜。
童桐抓著扶手站著,低頭看著前方長長一直往下延伸的樓梯。眼前畫麵抽轉變換,一條冒著黑煙霧氣的萬丈深淵驟然乍現。
他再往前一步,就會摔下去。
‘叮叮叮’鈴聲響起。
童桐閉了閉眼,低頭拿出手機,是周遊打過來的。
“童童?你在哪兒呢?”周遊衝著病房裡裴雲揮了揮手,朝著前麵的長廊走過去,“我剛——”
“我就回去了,剛出醫院。”童桐笑了笑,“你剛跟李主任說完了?他沒罵你吧?”
“沒有,罵我了你幫我罵回去嗎?”周遊也跟著笑了兩聲。
“罵,肯定罵。”童桐笑著說。
周遊頓了一下,回頭,看著離他有幾步遠的病房。
裴雲現在的狀態讓他都覺得壓抑,彆說童桐了。
童桐這種故作輕鬆的跟他說笑的語氣讓他心臟一下就擰在了一起。
“先掛了,我馬上到。”童桐掛斷電話。
他看了眼看了眼手機顯示時間,已經快趕不上上課了。
他看著前麵恢複正常的樓梯。
他不知道怎麼改變現在這個局麵,前麵不論是萬丈深淵還是荊棘險路,他都得往前走。
童桐長長吸了一口氣,又緩慢的吐了出來。
輕鬆的聳了聳肩,仰著頭當邁步朝下走去。
一抬腳,一下落。
刺耳的一聲金屬摩擦聲。他踩到了一塊特彆硬的東西,一打滑。
他腳崴了一下,整個人失去平衡,仰倒著就往後倒了過去。
童桐都無語了,無語的都想笑。人倒黴的時候還真喝涼水都塞牙縫。
童桐怕頭磕在樓梯上,立馬拿手撐了一下,手腕震得生疼,好歹沒滾下去。
順著樓梯往下滑了幾階,童桐抓住扶手,這才穩定住了。
他還沒來得及從這突然的變故中反應過來,前方卻突然響起尖利的女聲。
童桐嚇了一跳,勉強單腳跳著站了起來。首先,目光所及一片狼藉。
應該是剛剛他手上的飯盒飛了出去,飯菜撒滿了整個樓梯。
前麵樓梯間站著一個卷卷毛的大媽,應該是正好推門出來。飯撒在了她腳上。
“哎!誰啊!能不能注意點!”大媽抱嫌棄的拍著自己的衣服抱怨,“都撒我衣上了!乾嘛呢!”
“對不起,對不起……”童桐不好意思的道歉,走了過去,手忙腳亂的去兜裡拿紙巾。
“不要,臟死了。”女人推開他的手,罵罵咧咧的往樓下走了。
樓梯間裡又重新恢複安靜。
童桐舉著手上的紙巾愣著,好半天回不過神。
他盯著撒了一地的飯菜,環顧四周沒看見收拾的東西,隻能從用手上的紙巾慢慢的撿著地上的菜。
手掌心應該剛剛磨破了,這會兒被粗糙的紙巾硌得生疼。
保溫飯盒滾到了下一節樓梯。
他一手捧著手裡被紙巾裹著的飯菜,一手去夠飯盒。
指尖接觸到飯盒邊緣,飯盒‘啪嘰’往下翻了個身。
童桐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拿。
飯盒‘啪嘰啪嘰’滾了兩下。
童桐都氣笑了。
飯盒像是跟他作對一樣,一節一節的往下滾落。
童桐追了兩步突然覺得特彆累,也笑不動了 ,他感覺自己累的呼吸不上來了,他停下腳步。
飯盒突然也停住了。
童桐卻站立原地不動了,他慢慢直起了僵的能折斷的腰
童桐鼻腔酸的像是被人迎麵打了一拳,他不停的深呼吸來控製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
“就上麵,一個小孩兒弄的。”下麵隱隱約約傳來抱怨,“也不知道急著去乾嘛,奔喪嗎,我這雙鞋——”
某個詞讓童桐猛地停止了呼吸。
這種一邊撕裂破開,一邊自己拚命給自己補著漏的狀態終於被打破。
童桐憤然一腳踢飛了飯盒,劇烈聲響炸開,樓梯下麵聲音戛然而止。
童桐喘著粗氣,張開嘴,想大喊出聲。卻一點聲響都發不出來,嗓子堵的連呼吸都難。
怎麼就這樣了?
怎麼就這樣了……
他一遍一遍在心裡問自己這個問題。
他不知道,他改變不了。
童桐急促的喘著氣,緩慢坐在了一片狼藉的樓梯,眼眶一片通紅。
眼淚掉下來的時候,他低下了頭,閉上了眼睛。
周遊從樓上病房下來,走的樓梯,腳步很快。
周遊聽見了某些聲音,腳步帶著不確定繼續往下走著。
他又繞過一個樓梯拐角,整個人變得僵硬,他停下了腳步。
他看見了剛剛還在電話裡對他笑的童桐,看見了這會兒坐到樓梯低頭蜷縮成一團的童桐,看見了哭的嘶啞又壓抑的童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