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見了吧,這些人最會見風使舵,分明就是成心欺辱我等。老爺,爹到底是什麼打算,咱們的女兒都快被宮裡欺負死了,還要忍到什麼時候?”
蕭家大爺一臉煩躁,在屋子裡背著手走來走去,猛然看到銅鏡中自己光禿禿的頭頂,一把摔爛手中的茶盞。
厲色道:“忍忍忍,那老頭子就知道叫我忍,都被人騎到脖子上拉屎了,我要是再不吭聲,彆人還以為我蕭宏茂是個孬種!”
蕭夫人眼神微亮,“老爺,莫非你——”真敢不聽爹的話,提前開始他們的計劃?
蕭宏茂毫不掩飾眸中的野心,“來人!給那些投靠我蕭家的官員去信,明日起,全都給我彈劾英國公府,貪汙軍餉、殺良冒功、功高震主、意圖謀反!”
下人戰戰兢兢應聲,剛要離去,卻被蕭宏茂喊住,“且慢,讓他們換個說法,都去替英國公府叫屈,羅列各種能想到的罪狀,一起彈劾我們蕭家。”
下人不解,卻也不敢多問,點著頭小跑著去聯絡各方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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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間,整座京城烏雲密布。
朝堂上,來自各部的幾十個官員替英國公府鳴不平,反複提出百裡家對大雍的貢獻,上折子要求嚴懲蕭家的人。
“蕭蕊此女,心思歹毒,死不足惜。”
“陛下聖明,邊關離不開百裡家軍,可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啊。”
“蕭家算什麼東西,敢算計英國公的後人,合該讓他們吃些教訓。”
“……”
不得不說,蕭宏茂這招以退為進,用得極是時候。
自古帝王多疑,尤其皇上知道尚書房不少內情,早早認定了,百裡家的這個小丫頭最喜歡扮豬吃虎,狡猾如狐。
萬一,真的是她將計就計,利用了蕭家那個蠢貨,替自家鏟除阻礙呢?
他從小接受帝王教育,不是看不出這一邊倒的彈劾中暗藏玄機,但不得不承認,蕭家的反擊給他提了個醒。
百裡家和蕭家,一南一北,互相掣肘,他的製衡之術可以無視他們兩敗俱傷,卻決不允許其中一個先一步倒下。
是時候安撫一下蕭家了。
自認為掌控了一切、將整個朝堂玩弄於鼓掌的帝王,此刻和彈出小石子的蕭蕊並無區彆。
一樣的自信,一樣的自負。
雪花一樣的折子一筐一筐搬進禦書房,皇上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下令英國公閉門思過。
之後接連數日,各式賞賜源源不斷送進慘遭劫掠的蕭府,以安撫蕭家人心,以及正在邊關抵禦外敵的蕭老將軍。
宮裡雖然沒明確表態什麼,但事實勝於雄辯,太醫院王院判屢次登門救治蕭蕊,皇後娘娘又賜下珠寶以示安撫,一樁樁一件件似乎都在說:蕭蕊是冤枉的。
——隻有受了委屈的人,才需要被補償和安撫。
如此一來,被蕭蕊指認的真凶滕幼可,處境一下微妙起來,不少人甚至真的開始懷疑,莫非是這個小傻子動的手?
那她可就半點不傻,而是把所有人當成傻子在愚弄了。
出門和老太傅釣魚,一路上收獲了無數複雜目光的滕幼可:“?”
帝王心,海底針。
這也太善變了吧,還能不能讓人快樂地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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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陰了數日,厚重的烏雲裡仿佛藏著一頭可怕的怪獸,隨時要跳出來,撕裂這虛假的寧靜。
夜色中,一身披黑鬥篷的男子快馬加鞭趕到皇宮,連夜敲開宮門覲見皇帝,呈上了一封密信。
來人雙目炯炯,沉聲道:“我怎麼也沒想到,此番抓到那幾個刺客,竟能截獲如此驚人的消息。”
“麒麟閣是敵國皇室設在我大雍的眼線,而那個赫赫有名的女閻王,竟堂而皇之嫁進了英國公府,搖身一變,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
“她這些年參與過多少回宮宴,陛下就與死亡擦肩而過多少回,此等心機和手段,實在叫人不寒而栗。”
“陛下,非我假公濟私,而是英國公府此舉分明包藏禍心,不得不防。”
黑色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張帶疤的方臉,正是本該在邊關率軍殺敵的蕭煬蕭老將軍。
在他滿麵無私、一腔正直的目光注視下,皇上捏著手中那張薄如蟬翼的密信,反複看了十幾遍,輕歎一聲。
“朕曾聽父皇說過,老英國公當年戰死塞外,屍骨都未曾尋回,老夫人傷心之下隨他去了,曆任英國公的下場,總逃不過這般淒涼。”
蕭煬眸色微閃,不管心中想到什麼,掀起何等驚濤駭浪,表麵上始終沉穩冷靜,一聲不吭。
須臾,皇上似乎做出了一個極為艱難的決定,“這些年來惹得天怒人怨的錦衣衛指揮使,正是英國公世子,將他和他夫人的消息放出去,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朕和父皇、皇祖父他們不同,真心希望這一任的英國公能有個好下場。”至於白發人送黑發人,那就不是他能控製的了。
蕭煬雖然有些失望,沒能趁機一杆子掀翻英國公這艘大船,不過有百裡蓮這個意外收獲,已經心滿意足。
他垂首應是,“臣知道該怎麼做了,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門外,未免消息泄露,所有無關人等早已被清走,偷偷跑來找父皇的小公主呆呆地蹲在桌子下,捂著嘴巴一臉驚恐。
她和桌上餐盤裡的烤鵝不約而同道:“糟了,阿可一家有危險,我要趕緊去找她!”
突然給整不會了的小公主:“???”
秘密潛入的烤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