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女士離開的兩個月後,樂喜一家差不多已經從她突然到來的影響中走出來,日子重新變得平靜溫馨起來。
這個時候正好快到中秋了,一家子趕緊忙活著做月餅過節,暫時也顧不上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但正是在這個應該闔家歡樂的節骨眼上,又有人找上門來了,且還是拖家帶口的過來呢。
那時樂喜剛好在家,正把做好的月餅裝盒打包,方便明兒個送給親朋好友們,突然聽到大門被敲響,聲音哐哐的不小。
老爺子在屋簷下的躺椅上打盹,猛然聽見這聲音嚇了一跳,不滿道:“這誰啊,敲門都不知道小點聲兒,得虧壯壯歡歡不在家,不然嚇著了孩子咋辦。”
說完,示意石頭趕快去開門瞧瞧是哪個不著調的家夥。
樂喜此時也已經和保姆阿姨從廚房出來了,一邊不忘手下打包著月餅,一邊探頭往大門口看。
隨後,石頭打開大門,便叫他們一眼看到了門外站著的人。
一男一女,外加倆小孩,且都不認識。
樂喜看了下,疑惑地走上前問:“你們是哪位?有什麼事嗎?”
話剛說出口,後麵啪地傳來一聲躺椅落地聲。
樂喜忙轉過頭,就瞧見老爺子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來,躺椅被他劇烈的動作帶累,現下正摔在地上晃晃悠悠,恰如此時某些人的心情。
“爺爺,這些人您認識?”樂喜心生狐疑,不由小聲問道。
老爺子沒回答,臉色急劇變換,複雜的目光死死盯著門外那幾人,準確地說是打頭那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沒管方才樂喜的問話,但對老爺子犀利的視線卻眼神閃爍,一副躲閃心虛的模樣。
樂喜越看越生疑。
隻是不等她再多問什麼,中年男人那邊就囁喏著喊了一聲:“爸,我回來了。”
樂喜:“…………”蝦米,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下一秒,老爺子的舉動打破了她那點微妙的希冀。
隻見老人家暴怒而起,左右一看,拎起一把掃帚就衝出去,摁著中年男人的頭胖揍起來,邊揍邊罵。
“死兔崽子,你原來沒死啊?你沒死你消失這麼多年,平白讓彆人擔心,你很得意是吧!”
“哦,你是得意了,多大的難都讓你借此躲過去了。可是你要躲就躲一輩子啊,可著現在形勢變好了,好家夥你又冒出來了,你想乾啥呢。”
“你跟老家夥說,你這次回來想乾啥?!”
一聲聲怒吼,最後的質問都劈音了,可見老爺子多生氣多憤怒。
樂喜被震得不敢上前,心下已經確定估計事情正是她剛剛所想的那般,趕緊示意石頭出去跑一趟,叫人立馬通知衛誠同誌回來。
長輩的事,她一個兒媳孫媳不好管,乾脆就讓衛誠來處理。
石頭悄悄溜邊兒跑走後,老爺子還在揪著中年男人打罵不停,後者並不敢反抗,這也進一步證實樂喜對他身份的懷疑。
那位衛誠口中早已落進大河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父親,八成是他無疑了。
原來他真的沒死,還躲到現在才冒頭,也怪不得老爺子如此生氣。
衛父自知理虧,邊躲避著老爺子的暴擊,邊哀聲討饒。
“爸,爸,我知道錯了,兒子也是沒得辦法呀,您手下留情,啊疼——”
衛父臉色扭曲地喊了一聲痛,旁邊被眼前這架勢嚇愣住的另外娘仨立即一個激靈,大人什麼反應暫且不說,倆孩子當即扯著嗓子嗚嗚嗚地哭起來。
樂喜聽到聲音下意識望過去,一眼看出這是被嚇哭的,再一聽這兩人哭著喊衛父的稱呼,臉上不禁囧了囧。
她趕快勸道:“爺爺彆打了,小心動氣傷身,有啥事咱們進來仔細說說,彆嚇著了孩子。”
老爺子隨著她說的話,視線終於從衛父身上挪開,隨即轉向一旁哭得打嗝的兩個小孩身上,眼神莫測。
兩個孩子剛看到他暴打自己父親,眼神害怕地往母親身後躲了躲,口裡喊著爸爸救命。
老爺子聽到這個稱呼,再看看手下那兔崽子,便和樂喜一樣猜出點什麼,臉上頓時那個黑呀。
衛父見狀哆嗦了下,馬上縮起脖子硬著頭皮介紹:“爸,這是您親孫子親孫女,看在他們的份上,您給我留點麵子成不?”
老爺子冷哼一聲,啥親孫子親孫女,他連兒子都不想認,哪還管什麼孫子孫女的,他親孫子隻有衛誠一個!
這話一出,彆說那位一直縮在旁邊護著孩子的婦人臉上難堪,衛父一聽也是急了。
“怎麼能不認呢,爸,我可是你親兒子,過去那些年吃了那麼多苦……”
話沒說完,老爺子擺手打斷,冷聲道質問:“吃苦能吃到有嬌妻幼兒?吃苦能有我和阿誠在草原上艱難?彆忘了當初送你去的地方可是特地安排的,你現在擱這兒跟老家夥訴苦??要不咱們一起都訴訴?!”
衛父被懟了一臉,神色訕訕,強製挽尊地解釋道:“爸啊,我那是有原因的,你聽我好好解釋!”
這時,周圍院子聽到動靜的人已經探頭瞧了過來,還有直接開門出來看熱鬨的,聽了一陣都在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老爺子想起樂喜剛剛那話,也不想家醜外傳,叫其他人看了笑話,終於大發慈悲將人一把扯進了門。
留下另外三人尷尬地站在原地,腳步踟躇,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進吧,孩子他爸已經被揪進去了,而且孩子還要認祖歸宗呢;但是想進吧,人家也沒邀請他們,看起來不太歡迎。
婦人也不是沒有心氣兒的,並且從剛才老爺子的反應裡已經多少看出點東西了,這時候難免猶豫。
好在沒等她多想什麼,樂喜便瞧出她的尷尬之處,張口道:“你們也進來吧,看孩子都哭成這樣了,進來喝口水緩緩。”順便等著看看老爺子那邊怎麼解決。
就是人都進家門了,衛誠咋還沒回來。
樂喜心裡腹誹,隱隱含著一絲擔憂,麵上不露聲色客客氣氣地請婦人進院。
婦人穿著樸素,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瞧著就比趙女士年輕一點點,但趙女士那是保養有道,而這位則明顯是年紀尚輕的原因,模樣長得也不算差。
不得不說,衛父在這方麵可真有福氣。
當然了,衛父自個兒也挺俊俏,不然也吸引不到漂亮媳婦,也生不出衛誠那樣的不是。
在樂喜一心二用的時候,那婦人猶豫扭捏了一下,眼看衛父已經進去不見了身影,最終還是點點頭,一手拉著一個孩子跟上。
樂喜的目光順勢又落在這倆孩子頭上,仔細瞅過幾眼,發現還真和衛父挺像的,就是與衛誠沒多少相像之處,或許是因為衛誠比較像趙女士,而這兩個比較像父親那一方。
這下他們娘仨的身份基本就沒第二種可能了。
不知道衛誠得知這件事後會是什麼感受,反正不會多好受吧,想想她都替他心疼。
因著這點關係,樂喜對這母子三人並沒有多熱情,隻是客氣有禮地將人請進院,吩咐保姆阿姨上了茶就站到一旁不管了,隻等衛誠回來。
衛父卻那他們娘仨跟寶貝似的,拉過倆兒女一塊跪下,向老爺子獻寶邀功。
“爸,您看,我又給咱家添了一對兒血脈,你可不知道,他們倆是一母同胞的龍鳳胎呢,又吉利又有福氣,若是能經過您的教導,將來肯定有所作為!”
這馬屁拍的,樂喜聽著都覺得自愧弗如,就是不知道老爺子吃不吃他這一套了。
老爺子還沒反應,大門忽然被撞開,衛誠虎著臉大步走進來,後麵跟著跑得氣喘籲籲的石頭。
樂喜連忙迎上去,暗中使了個眼色。
衛誠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彆擔心,交給我來吧。”
樂喜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順勢退到他身後,看他和臉色一變的衛父眼神對上,父子倆一站一跪地互望著,無形的電火花劈裡啪啦地閃過。
最後老爺子歎了口氣,將僵滯的氣氛打破。
衛父張了張嘴,理不直氣不壯地首先打招呼:“一彆經年,阿誠都這麼大了啊,辛苦你了,爸爸如今回來了,以後都有爸爸在。”
話裡話外一腔父愛無處釋放,但樂喜聽得卻忍不住心裡一聲吆嗬。
這話說得,明白的知道他是關心兒子,不清楚的還以為他想一回來就奪權要當家做主呢。
衛誠不知道有沒有聽出這麼一層意思,反正他臉色從進門開始就沒多好看過,此時更是麵無表情道:“我爸早死了,你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