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二合一(2 / 2)

風瑉垂目,見到上麵優美娟秀的字跡寫著“謝長卿收”四個字,忍不住喃喃地道:“難道你除了會推演命數,還會讀心?”

——否則怎麼他才在這裡想著給長卿寫信,她就拿著信過來了?

“我不會讀心。”

陳鬆意把信放在了他手邊,人則走到了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雨落下來之後,天上的雷聲變得更加響亮了,電蛇撕破長空,不時將灰暗的世界映亮。

驛站中的官員怕怠慢了貴客,讓人點亮了油燈,親自送了一盞到他們這邊來。

少女的臉被油燈的光芒映亮,在這個灰暗褪色的世界裡猶如一角暖色的畫。

她靜靜地說道:“出來這麼久,也該給京城回一些消息了。”

先前在路上,一是沒有條件,二是沒有餘力。

現在都已經走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了,而且這裡正好又是驛站,想叫人回去送信十分方便。

大堂正中的桌旁多了一個人,獨坐的公子顯得沒有那麼孤單。

點了燈回去的驛站官員隱隱聽後來的這個少女對小侯爺說道,“……一路上三少幫我許多,卻一直沒有問我為何要從家裡偷跑出來,一個人前往江南。三少以俠義之心助我,我也不該多加隱瞞——”

外麵再次響起一聲驚雷,驛站官員回過神來,覺得自己不該聽,連忙走開了。

陳鬆意身旁,風瑉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有預感即將要從她口中聽到某些石破天驚的真相。

而直到此時,陳鬆意的神情仍舊是冷靜淡然的。

她說:“我不是程家的女兒。”

頭頂又是一聲巨響,狂風把高處的一扇窗吹開了,窗框撞在牆上。

風瑉想過許多種可能,像是千金閨秀遲來叛逆,或是不滿跟長卿的婚約,但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她從程家離開會是這個緣由。

陳鬆意的聲音像煙霧一樣彌漫在這個暴雨天裡。

“我本姓陳,是江南一戶陳姓人家的女兒,當年程夫人與我生母同在破廟產子,把我跟程家的千金抱錯,這樣一換就是十六年。”

風瑉回過神,將這件事咀嚼了一番,覺得荒唐。

哪怕程家並不是積年世家,能讓自家骨肉在眼皮底下被錯換,也是離譜。

他抬起清明眼眸:“真正的程家千金回來了?”

陳鬆意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高處的窗戶。

風過了,雨未停。

透過那扇窗望著外麵的風雨,她的臉上難得的透出一絲迷茫來。

“她回來了,我一個外人留在程家名不正言不順,占著地方也沒意思。”

“我聽說生我的陳家在江南是一戶農門,在我頂上還有一個兄長在滄麓書院治學,所以我才跑出來,想去看看,去見一見我的親生父母跟兄長……”

她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低,顯然也不知道自己這次回到江南,親生父母跟兄長會是什麼反應。

畢竟跟他們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是另一個人,於他們而言,她才是陌生的。

見她迷茫地出神,風瑉沒有說話,也轉頭同她一起望了望高處的雨。

又聽她的聲音從旁邊低低地傳來,帶著不確定地道:“我沒有去過江南,不過曾經在書中讀過,江南多雨,如煙如霧,不像這場雨這樣急。這樣的江南煙雨裡,養出來的人一定也很溫柔、很好吧?”

這是兩輩子的她對未能接觸的家人的幻想。

風瑉沒有打斷她此刻的思緒,隻是收回目光時,又看到那封被擺到自己手邊的信。

——等一等,她不是程家的女兒,那長卿跟她的婚約不就很可能不成立了?

這門婚事本身就是因為謝老夫人喜歡她,所以才做主給最疼愛的孫子定下的,本身以程家的門第來說就過於低了。

而長卿明年下場,必有中三甲,她如今回江南認祖歸宗,那陳家不過是農門,門第比起程家更低,長卿的父母肯定不會同意他娶一個農家的女兒。

意識到這一點,風瑉再看那封信,就猜到她在信裡會給謝長卿寫什麼了。

風瑉的心中一時複雜,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陳鬆意沉浸在那種類似近鄉情怯的迷茫中不過是片刻,很快就回了神。

風瑉已經把她寫好的那封信拿了起來,對她說道:“我會安排人把信送到長卿手裡。”

他沒有多問陳鬆意為什麼不跟程家交代,一想到那一日在巷口她那樣跑出來,就知道把親生女兒接回來之後,程家跟她之間肯定不會太愉快。

“謝謝三少。”

見他答應了自己拜托他的事,陳鬆意便起身,打算回樓上去,可風瑉卻叫住了她。

她腳步一頓,站在原地回頭,就見他沉吟著對自己道:“雨一時半刻停不了,今日在這裡住一晚,明日出發應該沒有問題吧?”

經過今日一役,風瑉對她的卦是真的信了,再啟程上路都下意識要問問她。

被油燈照亮的大堂中,穿著淡青色衣裙的少女忽地展顏,露出了一個笑容:“明天是個好日子,宜出行,不會再有問題了。”

-

京城,程府。

草木深深的院子裡,一個帶著不滿的聲音傳了出來:“半個多月了,還沒找到?”

劉氏坐在房中,將手中的賬本往桌上一扔,盯得麵前的婦人跟她身旁的男子一起低下頭去。

那一日,她將找到陳鬆意的任務交給自己的心腹管事娘子,後者回去之後就找了自家的男人一起,去城中搜尋陳鬆意的蹤影。

他們這一群人,再加上程家派出去的人,幾乎都快把京城翻遍了,硬是沒有找到一個身無分文、沒有任何生存技能的千金小姐。

一開始劉氏還能按照大夫的叮囑,好好休養因為急怒攻心而暈倒過去的身體,可是隨著時間推移,她就越來越沉不住氣了。

那兩個鎖在密格裡的娃娃,顏色依然同一開始一樣,沒有絲毫的進展。

這說明陳鬆意在外麵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

哪怕明珠已經回到了程家千金的位置上,也沒有壓過她一頭,令兩人的氣運產生位移。

距離徹底交換她們的命格就隻剩下兩年了,這就如同懸在劉氏頭頂的一把刀。

如果兩個娃娃不徹底變色,那這個術法是不一定能成功的!

到時她的苦心謀劃就會付諸一炬,甚至還會受到反噬。

劉氏甚至覺得最近諸事不順,就是陳鬆意脫離自己的掌控,程家遭到反噬的前兆。

想到這裡,她再看麵前這對辦事不力的夫妻,就越發的惱火。

自己把任務交給他們的時候,他們是如何信誓旦旦說絕對能夠輕鬆找到,可是現在呢?

——就隻知道在這裡低著頭畏畏縮縮,不知道去想辦法!

察覺到她的怒氣,低著頭的婦人縮了縮肩膀。

劉氏平時看起來溫柔端莊,性情祥和,但是身為她的陪嫁,婦人知道她發起怒來有多麼可怕。

不好坐以待斃,她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丈夫。

她的丈夫幾代都在程家做事,被賜了程姓,名喚三元。

被婆娘這麼一撞,程三元忙抬起了頭,繼續用那一套說辭解釋道:“夫人,這麼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肯定是跑不遠的!隻不過京城的流民多,我們一處一處地找過去太難……”

“夠了!”劉氏打斷了他,覺得自己的頭又隱隱作痛起來。

她單手扶著額頭,倚靠在桌子上,“繼續找,她要是還在京城,能去的就是那幾個地方……”

這些年在她的刻意控製下,陳鬆意在京中並沒有特彆交好的朋友,以她的性子也求不到彆人家去,隻會想著要維護程家的麵子。

萬一……就算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幫了她,送她離開,自己也可以去求老爺用家中女兒失蹤為借口,讓附近的州府注意。

程卓之耳根子軟,肯定會同意,就是慈安堂那個老太婆會壞她的事。

劉氏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遇上這麼不齊心的婆家。

見她如此,抬起頭來的婦人忙走到了她身後,熟練地給她按起了頭上的穴位。

她勸慰道:“夫人莫急,就憑她一個人,就算跑出了京城,又能跑到哪裡去?”

被陪嫁用熟練的手勢按摩著,劉氏感到頭疼減緩。

她放下了手,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之色:“若是有人幫她……”

她身後的婦人不以為意:“誰人幫她?就算幫她,除了江南她又能往哪兒去?”

對啊,劉氏鎮定下來,她要跑肯定是回江南陳家。

這些年劉氏雖然遠在京城,卻沒放鬆對陳家的關注。

陳家這些年都沒有什麼起色,用舉家之力供長子讀書,所以明珠才過得諸多抱怨。

從京城回江南路途遙遠,陳鬆意就算奔著陳家去,一路上受苦,等回到了陳家之後,見到又是那樣家徒四壁,相比之下定然會失望,會想起程家的好。

自己隻要派人繼續盯著,守株待兔,一有她的消息就傳回京城。

到時候,再帶著明珠過去懷柔勸慰一番,她肯定會跟著回來。

這樣想著,劉氏心中又有了底氣。

她擺了擺手,示意婦人不用再給自己按摩,轉而提道:“四喜家的還在鎮上吧?”

婦人一聽,忙道:“在在在,四喜一直按照夫人的吩咐留在鎮上,緊盯著陳家,哪怕明珠小姐已經回來了,他們也不曾搬離。”

劉氏提到的“四喜”是程三元的親弟弟。

他沒有兄長這樣的本事,又想搭上二夫人這條船,所以就領了在江南監視陳家的差事。

這些年從江南傳回來的消息都是經由他的手,不管程明珠是高興了還是不高興了,又或者有個頭疼腦熱,劉氏在京城都能知道。

雖然信是兩三個月一封,但也足以慰聊她的思女之情,算是足夠儘心了。

聽到程四喜還在鎮上,劉氏恢複了淡然,吩咐道:“讓他們先彆回來,留在鎮上繼續盯著陳家,一旦人回去了,就立刻讓我爹的商號走水路把信捎回來。”

“是。”

見夫人還要倚仗他們兄弟,程三元夫婦終於放下了心。

在他們商定著該如何蹲守,如何尋找陳鬆意的下落,窗外一個矮小的身影悄悄退走。

程明珠的院子裡,聽完麵前這個年紀小卻一臉機靈的丫鬟傳遞過來的消息,程明珠頓時大怒:“什麼?!”

桌上剛換上的一套茶具又被她掃了下去,應聲而碎,化成一地碎片。

院子裡的丫鬟聽著從正屋傳來的怒罵聲,都縮了縮脖子。

前兩日程明珠在院子裡崴了腳,脾氣越發的不好。

雖然這段時間她們已經習慣了程明珠的喜怒無常,但這一次聽聲音,她好像格外的憤怒?

程明珠坐在原位,胸口氣得起伏不停。

她派出去劃花陳鬆意臉的人無功而返,現在她娘在京城找不到人,居然還要去江南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