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籠罩在黑袍當中,除了白黑相間的頭發,看不清任何特征。
在她身後,火光閃動,映照在牆上。
有人在朝著這個方向追來。
一根鐵拐落在地上,陳鬆意扶住了牆。
哪怕遠離了劉氏,那種針刺大腦的痛苦跟眩暈惡心也沒有減弱。
她已經提不起力氣了。
就在她回想著這一帶的巷道房屋,思索著該往哪裡去的時候,麵前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有人過來了!
陳鬆意的第一反應就是要出手,然而鐵拐才抬起,就被一隻手按住。
元六站在她麵前,壓低了聲音:“姑娘,是我。”
從她離開之後,他就一直在客棧的窗邊看著動靜。
剛剛發現情況不對,他立刻跑了過來。
看到陳鬆意這副打扮,在她身上聞到血腥味,元六心下一沉。
沒有多話,他撿起了地上的鐵拐,又將陳鬆意手上拿著的那根也拿了過來。
看她像是連站也站不穩了,他於是一下子把她攙到了身側:“走。”
有了元六支撐,陳鬆意再次勉力向前走去。
元六帶著她避開了所有追過來的人,沒有引起任何注意的回到了客棧。
把她安置在柴房,元六拿走了她的麵具跟身上的黑色外袍,扔進客棧後廚的灶台裡燒了。
然後,他又將那兩根分量不輕的鐵拐扔到了旁邊的一座空宅枯井裡。
等迅速處理好一切回來,陳鬆意還待在原來的地方。
她的頭發已經用藥水抹過,恢複了原本的樣子,襯得一張臉越發蒼白。
她的唇上、下巴上都有著乾涸的血跡,正在打坐,試圖運轉體內的真氣,驅逐那種深入骨髓的冷跟針刺之痛。
元六本以為自己回來會看到她失去意識,可沒想到一推門,柴房裡的人就睜開了眼睛,目光如箭地朝他射過來,等看清是他,那目光才重新變得緩和。
陳鬆意放下警戒,再次疲憊地垂下眼。
“外麵很亂。”元六走進來,“公子爺他們大概很快要回來了。”
他手裡端著個碗,是在後廚順帶燒了熱水倒來的。
這樣要是被撞見,也好作為半夜不睡覺跑到柴房後廚來的借口。
“元護衛。”
他停住腳步,聽放棄了運轉真氣,倚靠在牆上的陳鬆意對自己說,“彆告訴你們公子爺。”
彆告訴他,胡三婆不過是煙霧彈,真正的凶險在程家人這裡。
“對大齊來說,他十分重要。”
陳鬆意睜開眼睛,聲音輕而堅定地道,“他已經幫了我很多,我不能讓他涉險。”
元六動了動嘴唇,沒能說出話來。
他想到她讓自己在這裡觀察兩天,預先收集情報,卻半步也不讓他往那個院子去。
這也是因為不想讓自己涉險嗎?
可她自己明知凶險,還要在公子爺他們出門之後,獨自一人前去。
照她說的,她是不是明日還想換個身份再去?
在他的沉默中,陳鬆意積攢起了力氣,扶著牆站起來,結果差點摔倒。
元六忙上前扶住她,碗中的熱水撒了出來。
他忍了忍,終究沒忍住:“姑娘,公子爺是真心拿你當知己,如果你有什麼事,他會……”
“那就更不能告訴他了。”陳鬆意深深地喘著氣,“這種事你們幫不上忙,除了我師父……誰都幫不上忙。”
哪怕是小師叔。
他完全不懂術,陳鬆意也不敢把他牽扯進來。
“好,我不說。”元六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懊惱,“我扶你回——”
話音未落,他就感到手上一沉,陳鬆意暈了過去。
……
鎮上兩戶人家同時遭人夜闖,其中一戶還差點被殺,這讓已經陷入沉睡的橋頭鎮瞬間複蘇了。
值夜的官差分成了兩隊,一隊去了錢財被洗劫一空,正在哭天搶地的胡三婆家,一隊留在程夫人的宅子裡。
一進來看到這滿地倒下的人,為首的捕頭還以為自己撞見了殺人大案。
幸好一探,發現這些人隻是失去意識而已,都沒死,被冷水一潑,糊了兩巴掌就都醒了。
一問他們是怎麼倒下的,除了負責巡邏的兩個家丁說看到了一個詭異的黑影,其他人都表示自己不知道。
負責值夜的周捕頭覺得頭疼,又聽到手下來報,說胡三婆那邊被戴著麵具的人盜竊,損失了靈符跟錢財。
本就驚魂未定的劉氏聽到這個消息,頓時瞳孔猛地一縮——
這肯定是同一夥人!
要不是那老東西托大,自己一個人來,而是帶上同黨,那自己現在已經死了!
這樣的認知,讓她在清醒過來的程明珠跑來喚自己時都沒有反應。
而陳橋縣的人力有限,在鎮上搜尋了一番,兩邊都沒有找到入室的歹人,隻能暫時散去。
周捕頭讓兩個苦主明日到縣衙來報案,好正式立案查辦。
官差離開,院子裡的人也都恢複了清醒。
有女兒跟心腹陪在身邊,劉氏卻是半點也不敢睡了,隻想快點到天亮。
客棧,窗戶一動,三個人依次跳了進來。
他們摘下麵具,露出了本來的麵孔。
風瑉帶著兩個護衛,第一次偽裝入室盜竊,就遇上這麼大動靜。
他們等官差過去之後,躲了一路才順利回來。
回到客棧一看,另外房間的兩人都還在睡著,半點沒有被外麵的動靜吵醒的樣子。
風瑉於是揮了揮手,讓賀老三跟姚四也回去休息,等明日睡醒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