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二合一(1 / 2)

門後響起應和的聲音:“來了!”

伴隨著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從門後探出一個小廝的頭來。

他的神色有些困頓,顯然入夜之後無事可做,已經在門後麵打起了瞌睡。

小廝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看,卻發現外頭沒人。

“奇怪,人呢?”

他覺得可能是附近的哪家小孩在惡作劇,不高興地嘟囔了兩句,說著“沒人我可就關門了”,然後又等了等,這才把門關上。

院牆外,一處月光照不到的牆角下。

元六用沒有受傷的腿支撐著自己,背緊緊地貼在牆上,麵皮在一下一下地抽搐。

在他薄薄的衣服底下仿佛有什麼東西鑽過,他伸手去按,感到那活物貼著血肉,在自己的手掌底下一路往上,順著脖子鑽到了臉上。

他眼角餘光看著自己的皮肉詭異地起伏。

一股寒氣從他的腳底升上來。

他拖著傷腿來到這裡,原本是想按照跟陳鬆意商定好的借口,把她叫出來。

可當一聽到門後有人應聲,藏在他血肉裡的東西就活了。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但他很警覺。

一察覺出不對,就立刻從大門外離開了。

本來他在戲園子裡壞了腿就已經很不對勁了,再加上記憶又出了問題,肯定是有人對他用了術。

他仰頭靠著牆,聽著小廝的抱怨,當聽到那扇門重新關上,在他血肉裡鑽動的活物也重新安靜了下來。

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但元六知道自己身上多了東西,鑽進了他的血肉裡。

這玩意一聽到人的聲音就動,不知會不會傳到彆人身上去。

這太危險了,他不能去見陳鬆意。

元六深吸一口氣,用還好的那條腿支撐起了自己,就扶著牆,向著暗處一瘸一拐地走遠。

應門的小廝打了個哈欠,剛剛把門關上,一回頭就見到身後站了個人:“啊!”

來人衣著素淨,長發烏黑,麵色蒼白,站在那裡不動,差點把他嚇死。

小廝撫著胸口,瞌睡蟲一下子飛了,目光落在地上,見到來人是有影子的,這才將視線重新移到了她的臉上,認出了她:“鬆……鬆意小姐?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走路沒有半點聲音?

陳鬆意將他驚恐發白的臉色收在眼底,隔了片刻才看向重新關上的大門,問:“剛剛不是有人敲門嗎?”

“是、是啊。”

“怎麼不請進來?”

小廝運了運氣,感到激烈跳動的心落回了胸膛裡,這才謹慎地道:“小的聽到敲門聲就去看了,可外麵沒有人……”

他見陳鬆意的視線始終停在門上,仿佛要穿透門板看到外麵。

這種感覺實在詭異,小廝還沒來得及再提起心,陳鬆意就走了過來:“開門。”

“啊?這……”

“我來之前就與人約好,他替我回家報信,再替我從家裡捎信回來。”

聽到陳鬆意的解釋,小廝恍然大悟,連忙去開門:“原來是跟鬆意小姐約好的呀。”

陳鬆意見他一邊拿下門栓一邊說,“剛剛可能是小的動作慢了些,來捎信的人以為沒人看門就走了,都怪小的躲懶。”

在程家做下人是有智慧的,不管怎麼樣,先把錯攬到自己身上,做主子的自然就不會太苛責了。

果然,陳鬆意沒有怪他,等到門開以後就走了出去。

月亮在雲中半隱半藏,離開大門七八步外就難以視物。

但陳鬆意並不用眼睛找尋。

今日午後她接觸到那卷羊皮,腦子裡瞬間就多出了許多東西。

世間萬物仿佛被重新解構,海量而龐雜的信息一下將她拉進了一種玄之又玄的頓悟中。

她立在窗前,看向萬物,那些線條、軌跡隨著她目光轉移而變幻聚散。

她有了一種強烈的感覺,隻要解析出這些線條的本質,從其中找出一種規律,自己就能掌握一種全新的“術”。

那會是一種跟她所學的武完全不同的力量。

抓住這個機遇,以後再遇上奚家那樣的情況,她就不會再束手無策。

可惜的是,第二世師父教過她推演,教過她農技,卻沒教過她更多關於“術”的東西。

這令她猶如站在寶山前,不得其門而入,也沒有經驗可以參照。

然而陳鬆意並沒有什麼都不做。

在這種焦躁中沉下心來,她最終想到的辦法就是將自己見到的信息都寫在紙上。

隻要寫下來,那些抽象的信息就會被具象化,想要從其中找出變化規律,就更加容易。

於是,要怎樣在紙上落下第一筆就成了最難的一步。

世界何其廣闊,便是站在一扇窗前,她眼中所見的也不隻是花鳥魚蟲,風光雲霧。

這世間有哪一種文字,能夠承載萬物的變幻?

她在桌前枯坐許久,久到仿佛時間都停滯了,第一筆也沒能落下。

無數的筆畫、符文在腦海中聚散變化,身邊的人來了又去,硯台裡的墨濕了又乾,幸好一直無人來打擾。

終於,在月光從窗欞照進來的一刹那,陳鬆意腦海中靈機觸動。

她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的變化,落在紙上,畫出了平生的第一道符。

隻可惜她還沒來得及看自己畫出的第一道符有什麼作用,心中就再次生出了觸機。

不管是武也好,術也好,頓悟之後都會有這種感知強化。

這種敏銳的感知在剛剛進階的時候是最強的。

人最容易在此時感應出危機,之後這種狀態會消散,但境界會穩固下來。

在戰場上,陳鬆意就曾因為這種觸機而避開過兩次大的危機。

所以她沒有遲疑,將真氣灌注於手掌,把桌上的紙張抓起就揉碎,然後起身出了房門。

門外聽候差遣的丫鬟見她出來,連忙起身。

陳鬆意簡短地交代了一句,讓她看好劉氏的情況,自己與人約好了要出去一趟,便往大門的方向去。

程明珠沒有聞聲而動出來攔她,程三元家的也在廚房親自看著,其他人就更攔不了她了。

可惜她出來得似乎還是遲了一步,外頭已經沒有人了。

陳鬆意沒有就這樣回去。

少女閉上了眼睛,將頓悟後還極其敏銳的感應提升到了極致,鎖定自己剛剛感應到的氣息。

下一刻,她睜開眼睛,目光落在了大門左側的巷子,毫不猶豫地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橋頭鎮的夜晚,街上熱鬨,巷中安靜。

彌漫的黑暗裡仿佛有鬼怪潛伏,要擇人而噬。

陳鬆意的腳步沒有因黑暗而有絲毫停頓。

昨日她受到反噬重傷逃離的時候,走的就是這條路,她還很熟悉。

她順著自己的感應一路追過去,裙擺隨著她行進的腳步發出摩擦的細小動靜。

在走到一條沒有光的死胡同時,陳鬆意停下了腳步,然後放慢了速度,走進了這個堆放雜物的暗巷。

後院。

程明珠見到眼前的門這才打開,立刻把手中的帷帽塞給了前來開門的丫鬟:“怎麼這麼慢?”

丫鬟見到是她,有些顫抖地低下了頭:“奴婢該死……”

程明珠一把推開她,越過她從門外進來,一邊走一邊掃過院子裡巡視的人。

等身後的丫鬟跟上來,她才問道:“夫人怎麼樣了?”

丫鬟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回大小姐的話,夫人還在昏睡,但沒有再發熱了。”

程明珠看著那亮著燈的房間,陳鬆意就在裡麵。

自己隻要現在進去,給她下個蠱,那她就再也反抗不了了。

將指尖扣在掌心,程明珠有些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

走在她身旁的丫鬟不小心看了她一眼,隻覺得心頭一顫,背脊彌漫開了一股寒意。

察覺到她的視線,程明珠不悅地轉頭看了她一眼:“滾開。”

丫鬟立刻停住了腳步,看著她獨自往夫人的房間走去。

程明珠心中默念著血咒,手中扣著要給陳鬆意下的東西。

走進燈火通明的房間,發現外間沒有人,裡間才有動靜,她於是放輕了腳步朝著裡間走去。

繞過屏風,見到床邊背對著自己的人,她眼中浮現出了充滿惡意的光芒,伸手就要拍上去。

站在床邊的人若有所感地直起身來,一回頭見到她,於是露出笑容:“大小姐。”

程明珠手一頓,皺著眉看清了她的臉:“曾姨?怎麼是你?”

她轉頭看過了左右,問道,“陳鬆意她人呢?”

程三元家的站直了身體,拿著打濕的帕子撇了撇嘴:“出去了,說是同人約好了這個時間來給她捎信。”

就這還說什麼孝順呢,多半是借口。

到底不是從夫人的肚皮裡爬出來的,一旦沒人看著,她就不演了。

程明珠聽著她的話,也十分不高興,怎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可人不在,她也不能怎麼樣。

她看了躺在床上的母親一眼,然後拒絕了程三元家的擺膳的提議,“我還要出去,母親這裡你看好了。”

說罷就轉身繞了出去。

暗巷。

牆根下,幾隻灰色的老鼠飛速地跑過。

逆著它逃離的路線,陳鬆意來到了胡同深處的角落。

在一堆破敗的雜物後,她看到了元六。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斷腿上,看到上麵簡易地綁著木板。夜晚阻擋不了她的視線,她自然看得到他此刻的狼狽。

兩人的情況同昨夜完全對調。

元六低頭藏著自己的臉,微微發抖,仿佛在忍受難以承受的痛苦。

“彆過來……”

聽到有人來,元六也沒有抬頭,捂著一邊的臉,怕皮肉從臉上掉下來。

他強撐著走到這裡,已經沒了力氣。

雖然他沒有去過南疆,但是卻聽說過那邊的蠱術,他覺得自己中蠱了。

眼下在他體內的蠱蟲隻要一感到有人靠近,就會變得無比的活躍,像是要鑽破他的皮肉,鑽進麵前的活物身體裡,所以那些老鼠才會躲著他跑。

來人在他麵前站住。

她一開口,元六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元護衛,是我。”

來的是陳鬆意,這令元六稍微放鬆,但隨即他又緊繃起來:“意姑娘,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