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 150 章(2 / 2)

王騰的父兄都在外做官,家裡的長輩全慣著這個孫兒,唯有他的姑父還能管一管。

果然,王騰的臉色變得不好看了。

他將錢袋收起:“既然如此,那通判大人慢走不送了。”

任通判沒有多說什麼,看了眼少女的手,又看了神色憂慮的好友一眼,然後說道:“走吧,去回春堂。”

突發意外,變成這樣,他們在這裡飯也吃不下去了。

趙山長也點了點頭,道:“走吧。”

離開酒樓的時候,掌櫃還跟上來道歉。

可王家這個兒子要發難,又哪裡是他們能控製的?

任通判揮了揮手,讓他回去,然後讓老友三人一起上了自己的馬車,命自己的隨從立刻去回春堂。

馬車裡,四人分成兩邊相對而坐。

陳鬆意已經將那塊碎瓷拔了,用手帕纏住了受傷的左手。

樊教習同她坐在一側,酒也醒了。

回想著方才的危急關頭,看她那樣快的衝到任通判麵前,擋下刺向他眼睛的碎瓷片,隻忍不住道:“你這小姑娘,怎麼能衝得這麼快……”

——而且那麼無畏,竟然直接伸手去擋!

雨點打在馬車上,陳鬆意聽著這聲音,答道:“沒有多想,所以跑得快。”

見對麵趙山長跟任通判都在看自己,她頓了頓,又道,“還有可能我沒喝酒,任大人要是沒喝醉的話,應該也能躲開。”

她一說,任通判就想起自己方才反應遲鈍,差點沒了一隻眼睛,心有餘悸,也忙道:“不喝了,以後都不喝酒了。”

說完之後又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愧疚地看著少女掌心被染紅的手帕,又再看向故友,“你我二十年不見,本想好好相聚一場,沒想到會這樣……”

搖晃前行的馬車中,趙山長搖了搖頭:“此非你之過,隻是世家勢大,不受約束。”

不管是前朝也好,現在也好,這樣的事情難道還少嗎?

世家大族存在的時間比一個王朝更加久遠,他們靠著掌握資源,靠著內部聯姻,形成了盤根錯節的關係,在朝中的力量也很大。

陳鬆意不由得想起任通判剛才進來時說的那句“為官沒意思”,此刻看著他神情,這未嘗不是他發自內心的話。

雨聲蕭索,任通判的神情也有些蕭索。

他想起了年輕時,他們想要為官,其實也是想要施展抱負,想要改變世道,為民請命。

可入了官場才知道,改變不了。

雨還在下,馬車到了回春堂。

這個時間正是城中各家吃午飯的時候,回春堂裡的病人也少了。

迎客的夥計見到熟悉的馬車,還以為是通判夫人不舒服,不想等迎上前,見到的卻是一個年輕姑娘。

任通判一見他便催促道:“快去請錢大夫來,給我這小姑娘處理傷口。”

回春堂的錢大夫在這方麵最有一手。

夥計連忙迎了他們進去,又去叫了在後院吃午飯的錢大夫出來。

錢大夫吃飯吃到一半被叫來,看過了陳鬆意的手:“沒事,沒傷到要害。”

他給她清理了一下,然後上藥包紮,“等結痂以後,用我們回春堂的祛疤膏,不會留下疤痕。”

任通判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等包紮完手,陳鬆意適時地開口:“請大夫也給任大人跟我家兩位先生看一看。”

錢大夫聞言抬頭看過去。

確實,相比起傷勢不嚴重、上藥的時候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她,任通判看起來比較嚴重。

他便又伸手給任通判把了脈,給他開了副安神湯,當場便讓夥計去後院熬了,再給另外兩位老先生端了杯草藥茶來,給他們解酒。

到這時,三位老先生才放鬆下來。

就著雨聲,趙山長跟樊教習一邊喝著熱騰騰的草藥茶,一邊陪任通判等他的安神湯。

陳鬆意抬頭,目光掃過回春堂。

因為下雨,儘管現在是正午,回春堂裡的光線也很昏暗,讓彌漫著草藥香的空氣流動都慢了幾分。

她想起今日來給客棧裡一行傷寒病員看診的溫大夫,他好像就是在回春堂坐診。

正想著,樓梯上傳來了說話聲跟腳步聲。

儘管這些都被雨聲稀釋了,但她還是才從其中捕捉到了溫大夫的聲音,便朝那個方向看去。

溫大夫正走在一人身邊,低聲同他說話。

陳鬆意坐在這裡,先看到的是那人的靴子,然後是衣袍下擺,再是腰間玉帶,然後是他的袖子、衣襟……她心中一悸,仿佛受到了命運的召喚,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方向,直到那個走在溫大夫身邊的人徹底出現在她眼前,驟然點亮了昏暗的大堂。

對方若有所感,眼睛朝著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相觸的瞬間,那白色的雲霧再次轟然一聲籠罩過來,將她眼前的一切掩蓋。

她的耳邊響起了馬蹄聲。

那是無邊的戰場,刀劍廝殺,萬馬奔騰。

雲霧散去,她見到了一人一騎。

騎在馬背上的戰神穿著連麵孔都籠罩住的戰甲,手握青龍戟,劃破血色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