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 166 章(2 / 2)

許昭不在,原本的四個天罡衛就隻剩下三個。

他們一人一張,也能加強對厲王的防護。

“謝先生!”

青年驚喜至極,可惜被麵具擋住了臉,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在接過符之前,他還是先看了自家殿下一眼,見蕭應離點頭之後,他才接過了護身靈符,妥善地收好,準備回去給沒跟來的那兩人一人一張。

毀去的樹林沒法掩飾,戰場也沒法打掃。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去看王家修建的那座塔到底有什麼問題了。

腿上受傷的親衛被留在這裡放哨。

他們殿下則跟這位神秘高人一起前去一探究竟。

青年坐在樹乾上,拄著刀,伸手摸了摸懷中的護身符,並不擔心殿下的安危。

畢竟有這位先生在,誰還傷得了殿下?

倒是他,從今晚開始就一直在拖後腿。

還是老實在這裡待著,守好地上的屍體吧。

硝煙未散的月光下,樹叢一動,兩個身影從裡麵走了出來。

空地上,那座塔基依然靜靜佇立。

戰場離這裡足夠遠,先前那場大爆炸的衝擊又被轉移到了空中,沒有對這裡造成什麼影響。

不過即便這邊安然無恙,明日王家的人來了,看到那混亂一片的戰場,也會各種猜測檢查。

陳鬆意走向了那座塔。

先前她隻是在高處觀察,並沒有走近看。

此刻看這剛建起的第一層塔基,還是沒有封頂的,上麵罩著的是一層油布。

她走上前去,伸手一掀就把這塊布掀了開來,讓月光無遮無擋地照了進來。

她從門的位置走了進去,聽見身後的人跟了上來。

然後,在她開始從砌好的牆壁摸索檢查的時候,跟在她身後的蕭應離開口了。

“先生跟神醫遊天是什麼關係?”

陳鬆意的動作稍頓,沒有回頭,隻道:“殿下何出此問?”

蕭應離:“我家軍師從江南歸來之後,就對遊神醫讚口不絕,講了許多有關他的事。”

消息的源頭果然是軍師。

陳鬆意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夜的表現,意識到確實跟小師叔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甚至,今晚的“睚眥”比起橋頭鎮的“遊道長”,還要像傳說中的神醫遊天。

但厲王殿下終究不是真正跟小師叔相處過的軍師,看不出關鍵之處的不同。

她想了想,說道:“我是遊天同門。”

同輩師兄弟跟差著輩分的師叔侄都算同門,這倒也不全是謊話。

見他對自己果然是有問必答,蕭應離眸光亮了亮,又問:“遊神醫下山是為懸壺濟世,先生又是為何而來?”

厲王殿下終於問起了這位神秘高人今夜出現在這裡的確切緣由。

一開始不問,並非是他不好奇,而是摸不準這樣的神秘高人的性情。

在為他所救、得他贈符,還有京城在等著自己的禮物,蕭應離終於確定了他對自己沒有惡感。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給他的感覺還跟當初棄官不做,來到邊關投入自己麾下,充當自己軍師的裴植很相似,同樣有種是來選擇他、輔助他的感覺。

——在這方麵,他的感覺還沒有出錯過。

軍師讓他要招攬回去的“意姑娘”還沒有現身,但今夜見識了草原王庭的詭譎手段,自己麾下如果能有這樣一位高人輔佐坐鎮,回去就更有跟他們交戰的底氣。

他想嘗試招攬他。

陳鬆意一愣,沒有料到他的招攬來得如此之快。

不過眼下卻不是最好的時機。

她這個身份在草原人麵前掛上了號,如果狐鹿背後的人同樣無法算到她的存在、算清她的來曆的話,那這層身份就不失為一個震懾。

可是不想暴露的話,厲王提出的這個問題又該怎麼回答呢?

陳鬆意幾乎是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師父。

蕭應離於是聽他答道:“為黎民,為蒼生。”

厲王的眼睛再次一亮,問道:“敢問先生如何看待本朝?”

陳鬆意背對著他,在手下檢查摸索不停的同時,耳邊也再次響起了師父說過的話。

那不光是他的思想,他的意誌,也是塑造了今日這個她的東西。

她不用思考,就答道:“大齊得位正統,隻是同前朝一樣,有兩個沒能解決的問題——一是草原邊患,二是世家。”

“依先生之見,草原邊患該如何解?”

“草原為患,要打服,要收服,可分而化之,再一統,拔去爪牙,使之教化。”

“可許多人都覺得草原地荒,用舉國之力去把它打下來,納入大齊的版圖沒有意義。”

“任何土地都有意義。”

這一刻,是第二世的師父借她之口,與身後的年輕王者對話。

“大齊的軍隊缺少戰馬,打下草原、收服了草原民族,將他們化歸之後,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戰馬,可以組建出強大軍隊。

“殿下的雄心應當不止如此,草原之外還有更廣闊的天地。有了強大的騎兵,要去向著草原往西更廣闊的國度征戰,大齊就更有底氣。”

麵罩之上,年輕的王者雙眸熠熠生輝。

這正是他跟軍師想做的,想帶領大齊的軍隊去更廣闊的天地!

他們在這片大地上絕對不是孤立的。

從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對皇室來說,他們跟世家大族之間有著太多不可調和的矛盾。

若是要強硬地相互碰撞,就會將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麵摧毀。

到時再次陷入混戰,受苦的便是百姓。

可若是向外征戰,擴大大齊的版圖,不僅能解決草原邊患,還能轉移矛盾。

他忍不住向前一步:“先生所言,與我跟軍師想的一樣,帝王坐中原垂治,我帶兵擴張版圖,到時——”他克製地中斷了自己的話,繼續向眼前的人問策,“先生還有什麼教我?”

這是除了軍師以外,第一個與他有著相同念頭、同樣目標的人。

他很想知道,對方還有什麼想法。

“世家大族掌握了太多的特權,是毒瘤,他們的特權要去除。

“科舉取士可以改變他們的壟斷,但耗費的時間太長,應當拓寬渠道,在科舉之外啟用更多的取吏之法。”

在王家修建的這座塔之中,陳鬆意不假思索,一件一件地說出了師父關於創辦學宮、培養吏才、設置考試、加強監察的辦法。

伴隨著她的話,她已經將這裡的牆壁全都探索了一遍,隻不過並無所得,於是轉向地麵。

在她身後,另一人的雙眼已經燦若星辰。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人請回邊關,或者請回京城,讓軍師或者皇兄見一見他。

為何這樣的人會直到現在才出現?

想要在王朝的興變中探索,找出一條路來,十分的難。

這些在陳鬆意看來隻是師父日常傳授的一些理念,是屬於他的一部分思想,但落在站得更高的為王、為君者耳中,卻是給他們指出了方向。

他壓抑住了這樣的心情,問道:“還有什麼?”

大概是因為覺得他聲音裡的迫切太明顯了,陳鬆意終於停住動作,轉過身來。

怕他覺得有了偽裝成二十年之後的師父的自己在,這個王朝的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她緩緩地道:“殿下,要做成這些是一件極其漫長的事,你我一代人是完成不了的,更要有繼任者。我收了幾個弟子,悉心教導,讓他們能傳承我的思想跟意誌,而殿下要考慮的就是大婚跟子嗣。”

她沒有忘記,厲王殿下已經二十三歲了。

在大齊,彆說是皇家,就是尋常人家的男子,在這個年紀也應當已經成婚,是幾個孩子的爹了。

而上輩子的他直到二十七歲身死,也沒有成親,更沒有留下骨血。

就算這一世自己真的能改變他的命運,讓他不英年早逝,他也應當為未來的基業考慮。

“你的兄長或許曾有雄圖大誌,但現在也已經被消磨光了,他的皇子中未必有能繼承殿下心誌的。要完成殿下跟軍師所想,建立一個空前強大的帝國,殿下還是要快點考慮成婚。”

空氣安靜了一下,厲王的麵罩擋住了他臉上的錯愕。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會在這裡麵對催婚。

他還以為今年的第一催,怎麼也該要等到回京之後,見了皇兄跟母後,才會從他們口中聽到。

一時間,蕭應離有些哭笑不得。

陳鬆意卻像是沒有察覺,繼續道:“儘管在外人眼中,殿下跟今上的關係十分緊張,都認為殿下一直不娶親、沒有子嗣是考慮到了今上的忌憚。可在我看來,事實並非如此,殿下要是願意成家,今上應該會比誰都開心。”

這一點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來。

就連他麾下的將領在他這次被召回京的時候,都擔心皇兄是要召他回去,解了他的兵權,將他關在京城裡做個富貴閒王,解除他對皇位的威脅。

厲王徹底服了。

而麵前的人在說完這一點之後,就像是覺得今天第一次見麵,同他說得夠多了,於是又轉過身去,開始在地上尋找王家藏下的機關暗門。

他走上前去,繞到她麵前,鄭重行禮:“還請先生助我。”

“會的。”她道,“但不是現在。”

說完,她從他麵前繞開了,走到一處,抬頭看了看天,然後又抬手掐算了一番,接著將目光投向了其中一塊地磚,蹲下身去,拔出匕首,將那塊原本就有些鬆動的地磚撬開了。

蕭應離見狀,也沒有在意剛才被拒絕,繞了過來,跟著一起蹲下,看著被挖開的地麵。

陳鬆意把匕首放到一旁,在她所能見的視野裡,可以見到無形的天地元氣在月下彙聚過來,都傾注到了這一塊小小的地磚下。

她用手挖開了泥土,從底下摸出了一個紅布包。

打開一看,裡麵是一個草紮成的人偶,上麵寫著一個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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