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蕭應離沒有憤怒。
厲王甚至想笑一聲,說一句終於來了。
原本在太-祖起勢之前,他們蘭陵蕭氏不過是一個二等世家,遠比不上沂州王氏。
現在反過來卻壓了天下世家一頭。
換做是他,生在曾經有機會振臂一呼、於亂世中謀奪基業的沂州王家,他也會不甘,也會覺得自己沒有蕭家差,隻是缺少了一點運道。
現在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眼前,他們怎麼可能經受得住誘惑不去做?
陳鬆意等著他的憤怒,卻沒有等到,隻聽他冷靜地分析道:“沂州王氏敢這樣做,除了得到那位國師的幫助,背後肯定也已經跟其他世家大族商談好了,成功以後要許給他們天下共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低我們蕭家一等,還要被我皇兄忌憚打壓。
“他們已經結成聯盟,再加上有能布下這種陣法的高人做外援,現在若是貿動,將此事揭發出來,必定會令
大齊陷入內憂外患。先生既能算出這些,想必定有良策,我該怎麼做?”
聽見他的話,陳鬆意越發覺得自己所選擇的這個明主真的沒有選錯。
她轉頭迎上他,微微頷首道:“這個陣法要成,必須要四十九處都建成,我們隻要破壞一座就可以,但不能被看出來。”
“不能被看出來……”蕭應離在麵罩底下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然後看向地上,“那就把這個草人的生辰八字替換掉。”他抬起頭,“不若換成我的?”
陳鬆意搖了搖頭,肅然道:“殿下不通術法,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我要教殿下第一件事,就是生辰八字不能隨便泄露。”
像現在沂州王氏的族長生辰八字就在她手上,她拿著草原人那裡奪來的匕首,就能咒殺了他。
而且她一世的悲劇正是從生辰八字開始。
很奇怪,前世她還在娘胎中,那道人就能算出她什麼時候出生,能提前十幾年布局,找到一個跟她生辰八字相同、命格是完全相反的程明珠來作為介子,從她身上打開一個缺口,奪取屬於兄長、屬於大齊王朝的氣運。
可是現在,她竟像是成了個不可測算的存在。
狐鹿用著與她係出同源的推演術,哪怕他可能學藝不精,卻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陳鬆意看向地上的草人,心中一動。
她問厲王:“殿下可信我?”
……
樹下,腿上包紮著繃帶的青年耳朵一動,朝著前方望去,就見到殿下熟悉的身影。
他一個人回來了,不見剛才與他同去的神秘高人。
青年立刻起了身,一瘸一拐地要迎上前,再三確認了陳鬆意沒有過來,這才向著厲王問道:“咦,先生走了嗎?”
殿下竟然沒有趁機招攬先生嗎?!
要知道,他們殿下可是走到哪裡,見到能人異士都能招攬過來的人。
放在春秋戰國,他就是門客三千的孟嘗君,這樣厲害的高人,殿下不招攬,不符合常理。
“自是招來了。”蕭應離道,也沒有同自己的親衛隱瞞,“隻不過先生說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時機成熟,他自會帶人來投。”
還要帶人?青年一聽就不由得生出了期待。
蕭應離拍了拍他的肩:“趕緊把這裡收拾一下,我們該走了。”
王家的事全權交由陳鬆意去處理,不會叫在背後指點他們的人發現。
他們處理好這兩具屍體,就該回城,也該啟程回京,不宜再拖延了。
塔中,陳鬆意將挖出來的草人放了回去,把痕跡消除,然後取了兩張空白的符紙。
她將紙撕成小人的形狀,在上麵各寫上了王氏族長跟自己的生辰八字。
王家既已把草人埋了進去,勢
已成,再挖出來也沒有意義。
而厲王殿下提出的替換,也不是什麼好辦法,但她卻可以另辟蹊徑——
竊取。
同樣是竊運,他們王家能做,難道其他人就不能做?
正好她深受其害,將這一手奪運換命術也學得不錯。
她手中現出紅線,將兩個紙人綁到了一起,催動術法。
冥冥中,她感到聚集向這裡的天地元氣開始絲絲縷縷地湧向自己,於是停下催動,收起了紙人。
成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之後的日子,王家自然可以繼續做他們的起勢大夢,竊取國運。
遲早有一天,他們會發現,自己的謀奪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而在那之前,她就賭自己不可測算。
她賭那道人發現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