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 170 章(2 / 2)

不用看清她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兒子,是從小跟她分離,快要二十年沒有見的兒子。

他朝著她走來,那樣高大的身影落在她的眼中,卻還是跟當初那個被送到封地去的小娃娃一樣。

人還不及她的腿高,走路都不穩,搖搖晃晃地張開雙臂,叫著母後向她走來。

“阿離……”周太後的眼淚幾乎立刻就掉了下來,“阿離!”

厲王走到母後的寢宮外,聽到這一聲有些耳熟的呼喚,然後就看到一個身影從寢宮門口奔了出來。

“母後……”

這兩個字是如此自然的脫口而出。

他去封地的時候年紀還小,母親在他帶去的行李裡準備了她的畫像。

然後,怕他忘記她,她還特意選了個跟她有幾分相像的宮女姑姑,跟著去了他的封地。

他幼時是很受疼愛的,在離京之前都一直住在母後的寢宮裡,這些記憶都沒有消失。

因此一看到母親奔過來,他也從傘下離開,迎向了她。

然後,將這個跟記憶中相比瘦小了太多的母親抱在了懷中。

就像他年幼時在外玩累了跑回來,母親將他抱在懷中一樣。

“阿離……阿離,我的孩子……”

周太後略略退後一些,伸手捧住他的臉,發現記憶中還那麼小的兒子,現在已經長得比他的父兄還要高了。

他的眉眼像自己,其他卻更像他的父皇。

尤其是站在雪地裡這樣低頭看人的時候,簡直跟先皇一模一樣。

周太後心中生出了更多的複雜情感。

一時間想起逝去的丈夫的好,一時間又想起他那樣狠心。

太後宮裡的宮人撐上了傘,厲王伸手接過,撐在自己與母親頭頂,然後說道:“外麵雪大風寒,不好久站,母後我們進去吧。”

“好……”

周太後止住眼淚,搭上兒子的手,朝著寢宮中走去。

原本冬天的衣服厚,他身上的傷應該不易被察覺到。

可是他手臂上的這道傷太長了,傷痕無法掩蓋,一直延伸到了手背上。

周太後手一搭上去就察覺到了不妥,等到了燈火通明的殿內,讓兒子脫下了鬥篷,她就立刻要去查看,“阿離,你的手怎麼了?讓母後看看。”

“沒什麼,母後。”

蕭應離第一次覺得,這些代表功勳的傷疤也不好。

他想要把手從母後麵前撤開,卻被周太後牢牢地抓住。

她的力氣明明也不大,可是卻叫他掙脫不得。

他隻能看著那雙保養得宜的手顫抖地將自己的袖子往上推去,露出了手臂上那道長長的傷痕。

“母後,我沒……”他想說自己沒事,這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傷,可周太後已經捧著他的手又哭了起來。

在手臂上都有這樣的傷疤,可以想象在他的衣服底下還有多少更嚴重、更致命的傷。

兒子沒有回來的時候,她隻在做噩夢的時候,夢見他渾身是傷,九死一生,可現在卻宛如噩夢成真。

景帝來到的時候,就見母後在對著胞弟垂淚,悲傷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而等到宮人通報自己來了的時候,母後的神色頓時一變。

景帝還來不及開口,也來不及細看多年未見,隻在書信往來跟軍報中交流的親弟弟如今長成什麼樣了,就被母親含淚一頓怒罵:“為什麼,朝中有那麼多人可以去鎮守邊關,為什麼就偏要你弟弟去?”

“我跟你父皇就生了你們兩個,你卻偏讓他去出生入死,去跟那些草原的豺狼虎豹生死相搏!”

“他是你弟弟!是整個大齊最尊貴的王爺!他不應該經受這些的,他不應該的……”

周太後再次泣不成聲。

宮殿中一時間除了她的抽泣聲,就隻剩窗外的風雪聲。

蕭應離扶著母後,看向皇兄那想要解釋又不知該怎麼解釋的樣子,隻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他就知道,自己回來一定會變成這樣。

所以才一直想著等到邊關戰事平定,徹底把草原也並入大齊的版圖才回來。

這樣一來,就可以陪伴在母後身邊一段時間,好好消磨掉她心中的埋怨。

“母後,沒有什麼應不應該的。”他環著母親的肩,輕聲道,“皇兄坐鎮中極,我開拓疆土,這都是身為皇室,身為太-祖子孫應該做的事。”

景帝見他在母後耳邊輕聲細語,“這些傷都不礙事,都是舊傷了,我現在很少再添新的傷口。皇兄坐在這個位置上也很不容易的,而皇嫂又早逝,皇兄才更需要母後的支撐。”

這話說得叫景帝心中一陣酸楚。

周太後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大兒子,見到他那紅著眼眶的樣子,也歎了一口氣。

見氣氛緩和,厲王那張

俊美的麵孔上綻開了有些沒心沒肺的笑容,又道,“若非憐惜皇兄,我都想將母後帶到邊關去住一段時間。邊關雖風沙大,但風景實在好,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叫人見之,心情開闊。”

“母後才不去。”

周太後可不喜歡那樣的風沙,她剛剛摸幼子的臉,都覺得風沙磋磨了他。

若不是他像他父皇跟自己,生得實在俊美,在邊關待上這麼些年,隻怕沒有姑娘願意嫁他。

母子三人之間恢複了融洽。

因厲王殿下歸來,景帝難得也沒有去他新寵的美人那裡,而是跟胞弟一起在母後宮中用膳。

等到周太後確認了幼子就在宮裡住,而且在她壽辰之前都不會離開以後,這才安心地放他走。

風雪稍停,地上的積雪反射出一片光芒,天家兄弟在回廊下,一前一後朝著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