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 172 章(2 / 2)

到時師父來了,那個膽敢殺他的人要是再現身,他就會讓他知道什麼叫死無葬身之地。

同樣是水。

蜀地的江麵卻還是不見冰封,自在流動。

從江南出發,走水路入蜀,從漕幫幫主這個位置上卸任的老人完全不急。

他一路遊山玩水,走走停停,從秋天一直走到快入冬,才堪堪要抵達自己的目的地。

夜晚,大船緩緩地行駛在江麵上。

高大的老人披著披風站在船上,欣賞著眼前的夜景。

從解了毒,又經過了遊神醫的調理,他現在已經不再見了風就咳嗽。

想著很快就要見到女兒跟外孫,老人心情大好,身體自然又再好了幾分,連白發都有要返黑的跡象。

船走著走著,他忽然遙遙見到前方野堤上,有個穿著蓑衣的身影在垂釣。

明明夜已深,可是對這個垂釣者來說卻像是沒有區彆。

他隻憑身旁放著的一盞燈籠照亮周身,就像是身處在光明裡。

“停下。”

老人對這個在野外垂釣的老者生出了興趣。

他的命令被傳了下去。

大船減速,最後竟正好停在了垂釣的人麵前。

來到近處,高大的老人朝著他看去,發現這竟是一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老人。

他頭發花白,身材瘦小,看上去就是在南地隨處可見的老者。

不過這個時間在這裡垂釣,怎麼可能是普通的老者呢?

尤其他拿著的那根魚竿,前頭拴著的魚鉤是垂直在水麵上,沒有碰到水。

鉤子上也沒有餌料,甚至還是直的。

年輕時也走南闖北,跟五湖四海的奇人交朋友,還跟兩位結義兄長創下了偌大基業的老人頓時對他更感興趣了。

“老哥!”潘遜站在船上,向這在野地垂釣的老者喊了一聲,“這麼冷的天在這裡垂釣,怕是沒有什麼收獲吧?”

說著,他又看到老者手邊放著的行囊。

好嘛,竟然是走到哪裡、釣到哪裡。

高大的老人於是笑著發出邀請,“我船上白日才捕了十幾斤魚,而且還有廚子跟好酒,不如上來與我喝一杯,再讓我搭你一程?”

垂釣的老者聽見他的話,抬起頭,臉上綻開了笑容。

他也朝著船上喊道:“好啊!”

說著,他就將魚竿一振,手在身旁一撈,也沒見他怎麼動作就站了起來,然後身形化作大鵬,一下就越過了數米高度飛了上來,穩穩落在大船上。

這漂亮的身手,將船上的人驚了一驚。

沒想到這個穿著蓑衣的老頭其貌不揚,竟然身懷這樣的輕功!

上一次他們看到跟這樣瀟灑的輕功,還是在遊神醫身上。

原本想叫人放梯子的潘遜愣了一下,隨後發出笑聲:“失敬失敬,原來老哥是位高人。”

“哪裡哪裡。”穿著蓑衣的老者謙虛地道,“隻是普通一釣叟罷了,野地垂釣,願者上鉤。”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魚竿跟行囊隨手交給了潘遜身旁那提著燈籠的漢子,然後問道,“不是說有魚有酒嗎?在哪裡?”

“在裡頭。”潘遜笑道,“且隨我來。我姓潘,單名一個遜字,老哥怎麼稱呼?”

“噢,我姓林,單名一個玄字。”

“林老哥,這次入蜀,去往何處?”

“老弟去何處?”

“風雷寨。”

“巧了,我也是去那裡,正好搭你的順風船。”

……

天閣,天之極。

今日負責來送食物的弟子打開了鎖進來,見到小師叔依然老實地待在角落裡。

他心中想道:“小師叔這回被抓回來,已經在這裡待了快兩個月了,竟然都沒有打算跑,真是轉性了。”

送飯的弟子想著,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他端著托盤來到了遊天麵前,把東西放在了地上,恭敬地道:“小師叔,用膳了。”

在山下,遊天聽到“開飯了”這三個字,都不用等彆人叫第一次,就會立刻坐到桌前拿起筷子。

可是現在,他靠在牆角,低頭看了一眼托盤上的東西,還是老一套——

花、果、一小杯蜂蜜、幾根小銀魚。

最氣人的是,那花還是用來裝飾用的。

就這麼一點東西,他吃了兩個月,每天都餓得要死。

為了不死,隻能拚命地練功,運轉心法,減少體力的消耗,連話也不想多說一句。

把食物送進來的弟子沒有得到他的回應,習以為常,朝他行了一禮之後就退了出去。

這個接近純白的空間裡又隻剩下遊天一人。

他動了動,從那種低消耗的狀態中出來,先伸手去端蜂蜜。

在漕幫,陳鬆意讓他不要亂來,要做什麼冒險的事,就等她跟他一起去做。

他答應了她,然後又為了引開容鏡,主動束手就擒,回了山上。

雖然是權宜之計,但也感到心中那股像入了魔、想要弑師清理門戶的執念放下了。

喝了一口蜂蜜,遊天放下杯子,拿起一顆果子送入了嘴裡。

他嚼了兩下,覺得果肉十分的冷。

山下的冬天來沒來他不知道,反正這鬼地方一直這麼冷,就隻有容鏡才會喜歡住在這裡。

他這次下山要去好幾個地方,以他的速度,算一算,應該差不多也要回來了吧。

正想著,遊天就聽到外麵又響起了腳步聲——

收盤子的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抬起頭,臉上帶著不耐煩的神色,才想說自己還沒吃完,就看到白色衣角出現在了麵前。

當代天閣閣主仿佛冰雪雕琢、雲霧化成,他出現在這個空間裡,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

迎上少年的目光,容鏡叫了一聲:“小師叔。”

“……你回來了。”

遊天本不想說話,但想了想,眼前這個怎麼說也是天閣之主,自己還不知要被關在他的天之極多久,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容鏡看著他進食的樣子,見他咬下一塊果肉,皺著眉頭,苦大仇深地嚼著,不像在進食,反倒像在遭受折磨。

再看他托盤上放著的跟自己一樣的食物,容鏡不期然想起在深潭邊,少女神色遲疑,對自己說能不能多給小師叔一些吃的東西,不要餓著他。

這些食物明明都很好,可以飽腹,還可以增加修為,非閣主不能享用。

怎麼就會餓著了他呢?

勉強咽下一口乾巴巴的果肉,以為容鏡隻是來看自己一眼,確定他有沒有老實待在這裡就要走的遊天聽站在麵前的人道:“小師叔可以出來了。”

遊天抬起頭,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我可以出去了?”

——就不怕他找到機會,又再次硬闖了陣法出去?

容鏡微微頷首:“我既已歸來,自然會看住你。”

遊天:“……”

他覺得嘴裡本來就乾巴巴的果子更不好吃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容鏡確實是這山上唯一一個可以看住他的人。

“也好,不用繼續待在這裡。”

遊天從牆角起了身,活動了一下筋骨,身上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爆豆子一般的聲音。

他活動著脖子,原本想把手裡吃到一半的果子扔回地上。

結果才一抬手,就見容鏡在看著地上剩餘的食物。

遊天動作一頓,意識到他可能要責備自己浪費口糧。

如果他不吃完的話,出去也沒有彆的東西可以吃了。

——真麻煩!

臉上的嬰兒肥都被餓沒了的少年蹲下身,三下五除一就把果子、花、銀魚跟蜂蜜全都塞進了嘴裡,然後把托盤留在地上,一抹嘴:“行了行了,我吃完了。”

彆再盯著看了。

容鏡猶豫了一下,破天荒地問他:“這些不好吃嗎?”

聽到這個問題,遊天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很想回一句:這世上就隻有你才會覺得這東西好吃吧?!

他又不是山上的猴子,怎麼能吃點果子、吃兩條魚就飽了?

但遊天終究沒敢說,怕毀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由。

隻胡亂地嘟囔了兩句,就從牢裡出來了。

等出了關了他快兩個月的地方,遊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這輩子還沒被關過這麼久!

這自由的空氣真是格外香甜。

容鏡把他放出來以後就不知去了哪裡,遊天也不管他。

他就像放風的猴子一樣,在殿裡四處亂竄,壓抑不住重獲自由的喜悅。

雖然主人不在,但這裡每日都有弟子打掃,纖塵不染,乾乾淨淨。

遊天走到桌案前,發現上麵放著一本書和一封信。

他把書拿起來一看,見到是講符籙的,覺得不感興趣,又放了回去。

可是看到信封上寫的名字,他就一把抓住了。

……自己明明都已經把他引開了,怎麼他們還能撞上?

遊天急了一下,隨即又想到,要是真的把人抓回來了,那應該也是要關到天之極才是。

顯然,容鏡沒有抓她,就是不在意師兄在外麵私自收徒授業的事。

他拿著這封信,自言自語道:“既然容鏡不抓她,那我主動回來做什麼?”

……

等容鏡再回來,殿中已經空無一人,桌上的書信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紙條,上麵是小師叔的一手狂草。

【我下山一趟,去給你送信!】

【天閣的絕學交給彆人我不放心,師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