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 192 章(1 / 2)

與此同時,東郊,相國寺。

這是京城最大的佛寺。

寺中佛塔林立,碑刻眾多。

因為寺廟中有棵護國神木,也稱護國寺。

在京城,除了東市、西市,還有橫渠書院門口的集市,就屬這裡最熱鬨。

每逢廟會,寺裡更是人山人海。

而住在城東的百姓更為富裕,因此相國寺的集市裡琳琅滿目,東西更多,更為精致。

茶攤、藥攤、山貨攤、雜品攤、書畫攤……應有儘有。

再加上相國寺的禪房多,住的費用比京城便宜,且離京城也不算遠,所以很多上京趕考或者前次科舉失利,打算再留京三年好參加下次科舉的舉子,都會選擇住在這裡。

一年到頭,寺裡基本也就沒有什麼冷落的時候了。

離開厲王府去東市坐了馬車的陳鬆意,此刻已經置身在這裡。

跟昨日北郊的清冷相比,這裡簡直稱得上是摩肩接踵,人聲鼎沸,一點也不像個佛門清淨地。

但這也是相國寺的經營之道,寺廟積累的財富十分可觀,經營也不局限於這一項。

像寺裡的明遠大師,就十分擅長觀測天象。

這麼多年來從未出過差錯。

相國寺便有一項業務,隻要每月向他們交付一定的錢,每日清晨都會有僧人去預報天氣。

城中富戶便由此來確定今日是否適宜出行。

陳鬆意一來到這裡,想到明遠大師在京城民眾中的名望和太後對他的信任,便聯想到如果地動的事能由他來佐證,必定能夠增添更多的可信度。

她穿過了中院大殿,來到了那棵護國神木所在的院子。

今日依舊是個大晴天,風從高大的神木枝葉間門穿過,令陽光細細碎碎地從頂上照下來。

陳鬆意抬頭,這遮天蔽日的神木高大得望不到頂,幾乎將整個院子的天空都擋住了。

隻有細碎的藍色會在枝葉的抖動間門露出來。

從她靠近相國寺,那種她在另外三個方位曾經感應到的氣機就越來越強烈。

等穿過中院來到這裡的時候,這種感應就攀升到了極致。

京中很多人認為神木已經有了靈性,能夠庇佑他們,所以神木前同樣香火鼎盛。

有很多人跪在樹下許願,然後把寫有願望的紅綢往上拋。

低枝上已經掛滿了紅色綢帶,而高處空落,隻有一些褪了色的。

顯然是隨著神木的生長,在上麵掛了很長時間門,取不下來。

周圍拋舞的紅綢下,少女走到了神木前。

她抬起手掌,去觸碰這引發了她強烈感應的高大樹木。

在她的掌心接觸到神木粗糙的樹乾那一瞬間門,一人一木身上的氣運仿佛產生了共鳴。

晴天的院子裡一下子起了風,將樹上的紅綢跟枝葉吹動。

樹下,許多原本拋出的力道不夠,看著要錯過枝乾落下的紅綢被這風一吹,都奇跡般地掛穩了。

這令樹下頓時響起一陣歡呼。

陳鬆意睜開眼睛。

這就是除了書院石碑之外,跟她呼應了幾天的氣運所在。

雖然有些不想切斷跟神木氣息的交融,但她還是把手從樹乾上收了回來,轉身離開了這裡,登上左側的高塔去畫完陣法。

陽光下的京城在她的視野中一覽無餘。

已經畫過了三個方向的陣法,很快,最後一部分也被她記錄在了白紙上。

畫完之後,等到紙上墨跡乾透,陳鬆意就把紙張卷起,收回竹筒中。

等今日回了會館,將四部分拚在一起,再配合厲王殿下給她的京城地圖,就可以看出端倪了。

底下傳來熱鬨的聲音,想到這個時候回去,厲王殿下應該還沒從宮裡出來,她於是決定在久違的相國寺裡轉一轉:“或許有機會遇到明遠大師。”

打定主意,她便從有不少遊人登上來的高塔上下來,又回到了前院廣場的熱鬨中。

像這樣人多的地方,最容易觸發她的被動。

不過走了一會兒,陳鬆意就撿到了玉佩、金釵、銀票、錢袋若乾。

玉佩、金釵、錢袋這樣有著明顯標誌的,她都交給了寺院的僧人。

每日在這裡丟東西的人太多了,相國寺專門設立了一個失物招領處。

撿到東西的上交這裡,發現丟了東西的也可以過來找。

至於銀票,她就留下了。

前麵的集市賣的東西很多,陳鬆意隨手買了兩樣小吃,同其他人一樣,一邊吃一邊往前走,感受著這晴天的熱鬨跟放鬆。

直到經過一個攤子的時候,有人叫她——

“好朋友!”

這個聲音,這西域的音調……

陳鬆意停下腳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就見到在自己左側身後的兩個攤子上,停雪第一天她出門,給他們指了路的那幾個西域商人正待在那裡後,四人都認出了她,在高興地向她笑著,同她招手。

他們在這裡擺攤,受到的待遇就比第一次進城要好多了。

來相國寺逛的城東居民全都見多識廣,知道他們是千裡迢迢來到京城的西域商人,知道他們是來做買賣的,不是來當禍害的。

見她顯然也記得他們,還朝著這邊走來,那個送了她貂帽、還在裡頭藏了一塊藍寶石的大胡子笑得更開心了。

他站起了身,看著陳鬆意來到自己麵前。

見她頭上戴著他們送給的帽子,他於是指了指自己頭上這頂,問道:“帽子,喜歡嗎?”

“喜歡。”陳鬆意點了點頭,“非常喜歡,每天出來我都戴著。”

“喜歡就好,好朋友。”西域商人哈哈笑道,“那天多虧了你,我們最後找到了地方,跟我們的同伴也見到了,還順利出手了貨物。”

難怪看他們現在的攤子上沒有任何的皮草,擺放的隻有一些種子跟香料。

她對種子感興趣,於是蹲下來看了看,然後指了幾樣,問他們這是什麼。

西域商人們都很熱情,七嘴八舌地回答了她。

雖然找回了會說中原話的同伴以後,他們在京城的交流就不成問題了。

可是像這樣能夠直接用他們的語言跟他們交流的中原人卻不多。

中原人的相貌生得比他們顯年輕,在幾個壯漢看來,陳鬆意還是個半大孩子。

他們很樂意滿足她的好奇心。

大齊跟西域的商路打通以後,西域已經有很多東西都傳到大齊來了。

現在沒有的,到了一十年後,陳鬆意也見到了,比如這些無人問津的香料跟種子。

她掏出了銀票:“這些種子都給我一些吧——這些錢夠嗎?”

大胡子看了她給出的銀票麵額一眼,要推回來:“不用。”

雖然他們的種子跟香料少,帶過來賣的價格高,但她想要,他們怎麼會收她的錢呢?

他豪爽地抓過了袋子,把她要的種子都裝給她,說道,“不用錢,喜歡就拿去吧。”

“這不行。”陳鬆意執意要把錢給他。

上一次收了他送的貂帽,裡麵還有一顆藍寶石,她就已經夠占他們便宜了。

見他還要推辭,她索性把銀票塞到了他手裡:“我今天出門沒有帶銀票,這是我撿的,不算花我的錢。當我是朋友的話,就收下它。”

聽她這樣說,西域商人才沒有再推辭:“好。”

他收下了這張麵額不小的銀票,誇讚陳鬆意,“出門撿錢,我們的朋友運氣真好。”

陳鬆意心下一動,問他們住在哪裡。

得到答案之後,她看了看他們攤上的貨物。

把皮草都出乾淨了,就剩下這些,說明他們來京城的目的已經完成了一半。

剩下的就是要把錢換成新的貨物帶回去。

她於是看向他們,說道:“我看你們的貨物很快就要賣掉了,收回銀錢,去買了你們要帶回西域的東西就啟程回去吧,不要在京城停留。”

“為什麼?”大胡子問,然後想到今日出城的時候看到的草原使團,“因為草原人來了?”

草原人到了?陳鬆意這才知道。

她出城太早了,都沒有遇見。

“這算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她說,“有這些豺狼在的地方都不會太太平,你們快離開吧。”

幾個西域商人顯得有些動搖。

他們在這裡用胡語交談,大多數京城的居民都聽不懂,因此沒有引來什麼注意。

陳鬆意想起一件事,道:“還有,我想跟你們做一筆生意。你們西域有種植物,我們叫白疊,記載說它‘實如繭,繭中絲如細纊’……”*

“有。”為首的西域商人精神一振,問道,“你要買?”

“我要它的種子。”陳鬆意道,“也要它的果實。”

棉花,又稱白疊子,在此之前隻在西域種植流通,並沒有推廣到中原來。

直到她在第一世,從師父口中知道這種來自西域的植物,這才在跟西域商人交易時同他們大量購買。

現在的中原,大多數人穿的冬襖裡麵填充的並不是棉花,保暖性差。

皮裘保暖,卻不是所有人都能買得起。

但有了棉花,填充在衣服跟被子裡,不管是邊關的將士還是大齊的百姓,就全都能提高在寒冷冬天的生存率。

本來這幾個西域商人來京城就是為了尋找新的商機,皮草賣完以後,他們在京城這幾天並沒有找到適合倒賣一波的東西。

陳鬆意勸他們離開京城,如果隻是這樣一說,幾人或許還會猶豫。

但她跟他們談生意,要棉花跟棉花的種子,還給了他們身上所有的銀票當定金,這幾個西域商人立刻便決定動身走了。

“京城太遠,等你們回去之後,運送了貨物不要來京城,直接去西北邊關。”

她一邊說著,一邊取出了一個錦囊,然後又取出一張符紙,在上麵寫了一個“意”字。

她讓他們送棉花跟種子去邊關,到時候她人不一定在邊關,所以要給他們一件信物。

軍師既然坐鎮邊關,身體又已經沒有大礙,等他們把棉花送去了以後,他肯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