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錢夫人的公爹,她夫君的義父,正是景帝身邊的大太監錢忠。
在馬元清權傾朝野,其他宦黨飛揚跋扈的時候,錢忠也一直保持著低調。
他忠於景帝,從不因自己對帝王的救命之功而矜傲,隻跟在景帝身邊為他辦事。
他對景帝忠心,對大齊也忠心。
在好幾位名臣落難的時候,他與劉相一起在暗中斡旋,保全了他們的性命。
景帝為了製衡世家、培養自己的臂膀而提拔起來的宦官一派,無論在朝堂還是民間,名聲都可以說是惡劣至極,錢忠是少有的還能得到正麵評價的一個。
身為宮人,他注定無後,所以收養了一個義子。
這個義子是他出宮辦事時救起的流民孤兒,起名錢勇。
錢勇長大以後,他也沒有刻意安排,隻是讓兒子憑本事做了一個小官,給他娶了個賢惠的妻子,在京城安家。
等到錢忠年老體衰,不能再侍奉帝王,這個家就是他的歸宿。
他也能出宮榮養,含飴弄孫,享受尋常人家的天倫之樂。
錢勇是個踏實的人,同他的義父一樣忠君。
大概是看中這一點,所以今年冬天,他的上官讓他領了一件差事,負責西郊的煤炭運輸。
確保煤炭運送入京的總量,這是一件不容易出錯,還容易在三皇子麵前長臉的差事。
錢勇很是用心,上回西郊的煤礦發生坍塌,他也跟在三皇子身邊,很儘職地處理了事況。
可就是煤礦那日一亂,結果就出了問題,他手上用來調動煤炭的信物不見了。
那是一塊令牌,沒有就不能調動從西山運來的煤入京。
錢勇不敢聲張,發現以後獨自一個人折回去找了很久,卻沒有找回來。
回到家中,他失魂落魄。
看著丈夫這魂不守舍的樣子,錢夫人再三追問之下,才從他口中知道發生了什麼。
錢勇苦澀地道:“令牌丟失就不能調動……差事辦砸,三皇子不會放過我的。”
而且,如果令牌落在有心人的手上,他們直接把這一批用來穩定京城煤價的煤炭調走了,那這個後果他承擔不起,不光這個官職要丟,說不定還要被判流放。
義父年紀大了,或許不會遭到牽連。
可是等他從皇宮出來以後,在京城也就沒了保障。
錢夫人聞言很害怕,但她更擔心自己的夫君。
她想了想,試探著道:“能不能同掌管煤礦的那幾家說一說,叫他們通融通融……”
她的父親雖然隻是縣丞,卻是京城萬年縣的縣丞,知道西山煤礦背後的那幾家不是尋常商人。
如果他們願意鬆口,那這一環節不用信物,也可以把足量的煤炭調出來。
“夫人……隻怕求他們幫忙容易,這個人情卻難還。”
錢勇雖然心慌,但腦子清楚,沒有忘記凡事都有代價。
那些人要是肯幫忙,絕對不是衝著他這個小官,而是衝著義父去的。
這個代價,他們怕是付不起。
再說了,若是去求他們,不就等於將把柄遞到了人家手裡?
與其這樣病急亂投醫,還不如先想辦法跟宮裡的義父遞個消息,讓他老人家來拿主意。
可錢忠與馬元清等人不同,他在宮外沒有府邸,所以要傳遞消息給他不容易。
錢夫人看著丈夫這兩天寢食難安,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還是聽說相國寺這裡有個書生非常厲害,旁人查不清的事情他能查,旁人找不到的東西他能找,所以今天才帶著丫鬟來了相國寺。
她坐在這裡,還怕被人認出來。
雖然很想去後麵看看他的本事,也不敢去,隻敢讓丫鬟偷偷去找他。
聽見後麵的人群散去,錢夫人緊張得手都在抖。
她不知道自己的丫鬟能不能把人找過來,這個姓裴的書生又有沒有本事幫自己的丈夫找回令牌。
她用顫抖的手在桌上輕輕放下了茶錢,然後抬手習慣性的扶了扶發髻。
一摸之下,就發現頭上的釵子不見了。
錢夫人心裡一突,慌忙起身,低頭四處去找。
這隻釵子是她跟夫君成親的時候,公爹送的。
雖然人人都笑話她做了太監的兒媳,但是公爹人很好。
她嫁過來之後,上無婆母要侍奉,直接就是自己當家,生活比她大多數的姊妹都要好。
她不知道這隻釵子掉哪裡去了,是不是剛剛人群擠的時候被掛到哪裡不見了。
這一刻,她又想到夫君丟失的信物,隻急得差點掉起淚來。
就在她擦了擦眼淚,想要轉身去另一個方向的時候,迎麵就撞上了一個人。
“不好意思——”錢夫人連忙道歉,“我……”
“沒關係。”那被撞到的姑娘扶住了她,聲音響起,問道,“夫人在找什麼?”
錢夫人抬起頭,見到麵前站著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穿著平民的衣服,看著很是沉穩利落。
在她的注視中,錢夫人不由地就開口說了自己在找釵子,還描述了一下釵子的樣式。
麵前的少女鬆開了她:“原來如此,夫人稍安,我替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