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 199 章(1 / 2)

大堂的打鬥進入了白熱化。

酒居的掌櫃把所有幫工、護院都叫上了,想要讓他們住手。

可世家子弟跟勳貴子弟積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裴雲升這一招引爆雙方之間門的矛盾,比起陳鬆意需要他做的在小範圍挑起爭端來,要熱鬨不知多少。

“各位公子……不要打,不要打了!”

“滾開!”被勸的人不光不聽,在見到護院手裡拿著木棍,還一把奪了過來,直接開始劈頭蓋臉地暴揍對手。

徐二在其中,一開始本來還沒想著加入,可挨了一下之後,火氣頓時上來:“誰打我?!”

他看了一圈,在裡頭一把揪住了一個世家子弟。

他記得去西郊跑馬那天,正好見到過這張臉,馬上便開始重點招呼他,“王八蛋,讓你們算計老子!讓你們算計老子!”

這徹底一放開,毆打起這些世家子弟來,他是心情舒暢,一點也不覺得煩悶了,也暫時把見不到人的低落忘在了腦後。

果然,身為京中紈絝就是要逞凶鬥勇,橫行霸道,方為本色!

“可惜大哥不在!”徐二一邊揍對手一邊想,“要是大哥在,早就一槍一個把你們掃出去,打你們個落花流水!”

二樓的屋頂上。

陳鬆意再次經曆一次邊關被破,中原淪陷,好不容易才從王朝破滅的命運中掙脫出來。

眼前的血紅緩緩褪去,她壓抑地喘息著,仿佛又隨著這個王朝死去了一次。

哪怕此刻她知道自己還活著,這一切還沒有再次發生,但心中仍然可以感覺到那種強烈的不甘跟痛苦。

她放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手指用力得發白。

重生回來之前,她的記憶隻停留在城破的那一刻。

後麵草原鐵蹄在中原大地的肆虐、屠殺;百姓的掙紮、流亡;王朝的傾頹、覆滅……

沒有像這一刻一樣,這麼清晰地展現在她眼前。

她對草原人的恨意在這一刻達到了全新的頂峰。

他們對中原的謀奪,原來從派遣的使團進京的時候就開始了。

這樣精密的謀劃布局,令人心驚。

那個隱沒在草原王庭背後的道人身影浮現在了她眼前。

劉氏所形容過的五官、氣質,在她麵前一點一點地組成了他的影子。

他明明也是個中原人,為什麼要幫著草原人這樣謀劃?

他對中原的王朝,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惡意?

他有這樣驚天的“術”,他跟天閣又有著怎樣的關係?

為什麼這樣的人在世間門肆虐,用能夠乾擾到王朝興衰的術法,肆意改變天下布局,天閣卻沒有人來阻止他?

師父……陳鬆意眼前浮現出了師父那瘦小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他那皺紋深刻的悲憫麵孔。

不,她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沒有人的。

師父他入世的目的,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阻止他。

可他沒能成功。

她的嘴唇顫抖著,那為什麼……隻有師父一人?

為什麼第二世,她從沒見過容鏡師兄。

天閣裡明明應該

有更多的人。

如果師父一個人不能阻止他,那更多的人一起,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為什麼……

在解除了心中一部分疑問的同時,她也生出了更多的疑問。

這麼多個“為什麼”跟她接收到的那些龐雜信息一起,幾乎要將她整個腦子都撐裂了。

她斷開了這些思維,捂著發脹作痛的太陽穴,努力將心神收斂回來。

不能就這樣陷進去,她還有很多信息沒有找。

陳鬆意冷汗涔涔地閉上眼睛,又再睜開,將心神強行貫注於丟失的令牌上,然後再次看向了下方。

隻專注於一個目標,這一次湧向她的信息變少了。

很快,她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為了動皇陵,為了完成竊取國運的大陣,世家拉攏了馬元清。

不光為他掩蓋了在江南的基業跟和桓瑾之間門的聯係,還打算通過拿捏錢勇來進而拿捏錢忠。

身為江南跟京師之間門的連接,錢忠可以篡改從江南送過來的證據。

甚至收買證人,從內部瓦解這個聯盟,好讓馬元清脫罪。

陳鬆意不得不承認,他們這個計謀雖然直接,但卻容易奏效。

錢忠是眼下景帝最信任的人,如果他的義子因遺失了令牌而落了把柄在世家手中,必然能夠影響到他。

這樣一來,不光可以讓馬元清洗脫嫌疑,再次起複。

而且,還能為他們在朝中再添一個盟友。

再加上錢忠倒戈,身在江南的付大人彆說是想定馬元清的罪,鏟除這個毒瘤,他自己都有可能在這場風波中隕落。

不由地,陳鬆意想到今日去相國寺找裴雲升的錢夫人。

她想到了她在這一切發生之後的反應。

如果不是錢勇還保持著理智,先想到的是去想義父錢忠稟告,請他來拿主意,而是在丟失令牌後立刻就去向那些控製了西山煤礦的人請求通融,那這個局的後續定會這些世家所願的那樣發展。

馬元清跟他們之間門的交易,就是用他在京中殘留的勢力幫他們暗中清掃障礙。

襲擊陸大人的正是他手下的餘孽,領頭的則是他的義子。

可笑的是,下麵這些人跟他們背後的世家做著偷天換日、改朝換代的美夢,卻不知道自己也是旁人計劃中的一環。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們是螳螂,以求和的名義來到京城,此刻正置身鴻臚寺的草原人,就是他們身後的黃雀。

當然,失去京師重地對他們來說或許並不算什麼。

王朝更替中,衣冠南渡對這些世家大族來說從來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們要的隻是繼續保持壟斷地位,在朝堂上享有跟過去一樣的話語權。

至於受他們統治的王朝有多大,定都在何處,坐上的天子又姓什麼,這都不重要。

馬元清的人對負責修繕皇陵的官員下手很是隱蔽,沒有留下什麼證據。

想從這方麵鎖定他不可能。

但是下麵這些出身世家,或者背靠世家的朝廷大員,他們收買利誘修繕皇陵的官吏給出的那些財帛田地,卻是有賬本記錄的。陳鬆意將心神集中在這上麵,京城的陣圖又再次浮現在她眼前。

在這張完整的陣圖上在好幾個地方閃爍著光點。

當她凝神看向其中一處的時候,相應的畫麵就會浮現出來。

她要找的賬簿由誰看管,藏在什麼地方,畫麵的碎片裡都顯示得一清二楚。

儘管看得越多,就越是頭疼欲裂,她還是將這幾處地點都記了下來。

眩暈之中,她感到熟悉的鼻腔一熱,就同在濟州城外一樣,血從鼻腔裡湧了出來。

隻是這一次,她沒有麵具遮擋。

如果不是,提前用了那張“封”字符,又早早把馬元清的義子引開,這一下多半會暴露她的藏身之處。

陳鬆意抬手掩住了口鼻,不敢稍停,繼續看了下去。

直到把所有地點都記下以後,她才退了出來,然後又再次看向了馬元清。

他在江南置了基業,有自己的鹽礦跟鐵礦,甚至養了一支私軍。

對世家大族來說,在自己的地盤養私軍並不少見。

尤其是在戰亂的時候,這就是他們安全的保障,也是他們起勢與人爭鬥的資本。

當初蘭陵蕭氏在前朝末年起勢,最初的倚仗就是他們養的那支私軍。

可是,對安穩現世來說,養私兵這種行為卻不是帝王所能忍受的。

尤其這樣做的人,還是以孤直著稱,因全無結黨憑勢而被重用的馬元清。

陳鬆意重新合上了那麵瓦的縫隙。

她停留在高處,運轉起了《八門真氣》的心法,靜靜地等待著。

厲王府。

常衍一回來,問清厲王所在,就立刻馬不停蹄地朝著演武場去。

在邊關的時候,在元帥府中,蕭應離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校場跟演武場。

他會跟自己手下的士兵較量,會與他們比武技、騎射,隻要不在出戰的時候,他基本上都是在這兩個地方。

他是真正的軍事天才,用兵全憑自己的本能,很少看兵書。

而軍師則是頂級的謀士,二人一文一武,相輔相成,成就了大齊的鐵桶邊關。

常衍匆匆地進來,聽到裡麵兵器揮舞破空的聲音,隻低頭來到場邊單膝跪下:“報——殿下,有緊急……”

兵器揮舞的聲音停下了,常衍感到有兩道目光同時朝著自己投射而來。

他有些詫異地抬起頭,原本以為這裡就隻有殿下一人,沒想到還會有其他人。

他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兩道身影。

手中拿著幾樣兵器、準備等麵前的人輪流上手試用的是他們殿下,而殿下對麵那個穿著華貴的衣袍、正在試用這些兵器的則是——

“卑職參見陛下!”

常衍的目光一觸到景帝那張與殿下有著幾分相似,卻更加威嚴、更加成熟的麵孔,立刻再次低下了頭。

陛下竟在此處!

一路上卻無人告知他,仿佛無人知曉。

“這是——”景帝拿著手裡的重劍,轉頭看向身旁的弟弟,“你的親衛?”

“是臣弟的天罡衛。”蕭應離道。

其他人都還在軍營中,就隻有秦驍跟常衡、常衍三人在王府裡

因為知道他們是殿下的親衛,所以不管他們去哪裡,王府的人都不敢多加阻攔。

景帝跟他今日去過祖廟以後,因為那一番關於他們的阿父托夢的言辭,令他再次變回了剛剛登基時那個雄心萬丈的帝王。

索性他也就沒有回皇宮,而是跟著胞弟來了厲王府。

他先是看了弟弟帶回來的那些戰馬,其中最神俊的那匹馬王現在就在府中。

然後,他又看了從弟弟的封地鍛造出來的軍械,還在他的陪同下親自操作,使用了那種在通信中聽他說起過無數次的灰漿,等待著明日一堵牆的誕生。

這些都是國之利器,都是來日大齊中興、開辟出一個前所未有的遼闊版圖的重要工具。

景帝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些,而不是在紙上看描述,隻覺得無比興奮。

在親手攪拌過灰漿,於王府裡搭建起一麵煞風景的牆以後,他又來到了演武場,親自試了一試這新式兵器跟舊的兵器之間門的差距,每一樣都令他無比驚喜。

如果不是常衍回來,景帝現在就要邀請自己的胞弟,用他這裡的武器兩人來對戰一場,真正試一試它們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