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 204 章(2 / 2)

景帝重新放下了手,沒有立刻起身。

他聽著從左側傳來的水聲,目光朝著那個方向看去,見到了錢忠,於是開口喚他:“錢忠。”

背對著他的錢忠一邊擔憂著景帝的身體,一邊又為昨晚義子遞進宮裡來的消息而心亂分神,搓洗著手中的帕子,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景帝已經醒來。

等聽到景帝的聲音,他才猛地抬頭轉身來。

見帝王睜開了眼睛,錢忠馬上露出了驚喜之色:“陛下!”

他快步來到景帝身邊,見景帝抬手要起來,連忙伸手去扶他,在他坐起之後,又在他背後放了一個枕頭,這才道:“太後在外頭,臣這就去——”

“慢來。”景帝道,他靠著床頭,目光審視地看著錢忠,一點也不像個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人,“你心神不寧,可是有什麼事隱瞞朕?”

錢忠一驚,覺得帝王今日格外不同。

他沒有猶豫太久,直接在帝王麵前跪了下來,坦白了自己義子的過失。

“臣知道臣的義子並沒有什麼才能,吏部是因為陛下看重臣,所以才將這樣一件好差事安排給了他。

“錢勇無能,運往京中的煤炭事關民生,陛下重視,還特意遣了三皇子去督辦,他卻能出了丟失令牌這樣的差錯,還沒有立刻上報,而是先來求臣……”

錢忠在帝王麵前說著,感到說出來之後,忐忑了一晚上、思索著是誰要通過這個傻兒子來對付自己的心漸漸地平靜下來。

他想到錢勇這幾日的心情大概也跟自己一般,隻有在向著可以依靠的人說出實情之後才得到平靜。

景帝靜靜地聽他說完,沒有打斷,等他全部說完、請自己治罪的時候,才道:“此非錢勇之過,這是衝你來,更是衝著朕來的。”

錢忠聽到這話,忍不住抬起了頭,見到帝王那洞若觀火的深邃雙眸,隻覺得心中一熱,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平定南疆,自己用生命去追隨、去誓死保護的年輕明主。

景帝沒有錯過他臉上神色的變化,不由得輕歎一聲。

雖然錢忠一直不說,但自己這些年的確是太荒唐了。

“起來。”他對自己真正的忠臣說道,“放心,若有人以此為把柄來找你,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朕自有計較。”

錢忠眼眶生出熱意。

陛下不疑,也不怪罪自己,看來今日這次暈厥,也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不必去忐忑那些人要怎麼衝自己來,因為陛下給了他信任。

他壓抑著激動,低聲應道:“是!臣知道該怎麼做。”

……

江南會館。

陳鬆意昨晚回來的時候,大家並不知道。

甚至連會館侍從都是因為她跟遊天一起來了廚房,要他們做些吃的,才知道她已經回來了。

今日她一起來,就被知道她替他們拜完了京城四個方向的寺廟道觀,自己卻感染了風寒的眾人圍住,向著她噓寒問暖,讓遊天想要再把把她的脈確認一下情況都擠不進去。

“那前天晚上學妹你住在哪裡?”有人忍不住問,“厲王殿下來找你做什麼——嗷!”

問話的人猝不及防被踩了一腳,立刻反應過來,擺手道,“我隻是隨便問問!不能說就當我沒問過!”

厲王來找她做什麼,這種事情當然人人都好奇。

可是他們都沒問,就是怕這裡麵有什麼自己不該問。

“沒關係。”陳鬆意道,“沒什麼不能說的。”

遊天就聽她熟練地拿著自己來當擋箭牌,解釋道,“是厲王殿下身邊的一位將軍得了怪疾,先前他出現在濟州城,就是為了尋醫。”

在回春堂裡見過厲王的趙山長跟樊教習都露出恍然之色,點了點頭。

陳鬆意:“他會登門找我,是因為知道我在江南曾經為遊神醫籌備醫館,在江南水患的時候,又幫遊神醫打過下手救人,覺得通過我或許能來找到遊神醫。”

遊天扒了一口飯。

這謊話編得這麼順,一看就沒少說,也不知一路上拿自己做筏幾回了。

可沒辦法,他也不能拆穿她。

師兄大概什麼都沒有告訴她,她也不能向身邊的人解釋,她這一身本領是從哪裡學來的,隻能拿師叔我來當借口了。

遊天回想起昨天晚上吃宵夜的時候,她提出的那些問題,再次感慨,她對本門的了解真的很少。

她不知道容鏡是閣主,也不大清楚天閣運行的規則。

陳鬆意昨天問了很多問題,比如——

“天閣有多少弟子?收徒是按照什麼標準?”

又比如——

“來山下收集書籍跟傳承,一定要由閣主來做嗎?收集回去了要怎麼用?如果研究出了新的發展,會什麼時候重新推還山下?”

還有——

“怎麼確定哪些是不該流傳的技跟術?怎樣界定它們什麼時候該解禁?如果有不該流傳的東西傳到了山下,天閣會怎麼做?”

前麵那些遊天都一知半解,回答得不是很清晰。

畢竟他自己也不是通過正規途徑被收入天閣的,他是被師兄撿回來,帶回去的。

但最後一個他可以回答,他說道:“如果是本門弟子學習了禁技、禁術,就會像我一樣被抓回去。不是本門的人,那就要看情況了。”

陳鬆意又問:“那如果有人跟本門無關,但他的術會危害天下,為禍蒼生——”

遊天警覺起來:“誰?你遇到的人嗎?那肯定也會有人來處理的。”

天閣雖說主要職責是收集傳承,發展延續,然後再在適當的時間把這些成果投放回世間,但是遇到這種情況,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有句話因為過於傲慢,所以遊天沒說,那就是不管學得禁術的人是不是天閣弟子,源頭上肯定能追溯到天閣。

畢竟天閣存在這麼多年,就算招收弟子標準再嚴格,也肯定會出一些有問題的。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像本門之中也有些危害極大的罪人,他們直接導致了‘術’的傳承變得嚴格,很少人能學。”

所以當他發現師兄把“術”傳給了這個私下收的弟子時,才會擔心,怕容鏡把她抓回去,關在天之極。

被關在那裡的滋味可不好受。

遊天道:“師兄就是這一代‘術’之一道的最高成就者,他的職責之一就是抓這樣的人。”

見陳鬆意的表情意外,顯然也不知道她師父的職責,遊天於是描補道,“這些本來算是本門密辛,不應該告訴你的,但我也是偷聽來的……所以你問這些到底做什麼?”

陳鬆意這才道:“草原王庭背後有個高人,是他們的國師,在‘術’這一道上非常的厲害,我懷疑邊關的怪疾跟陣法是他的手筆。

“烏斜單於的第四子是他的弟子,我在濟州城外跟他交過手,殺過他一次。但他沒死,傷害被轉移到他身邊的巫身上去了。

“還有,他手中也有火藥彈,威力隻是稍遜於小師叔你用過的。他們打算用來在京城製造爆炸,配合京師地動,破壞京城建立時融入的大陣,毀去中原的大勢。這就是我今日在調查的事情。”

在聽到邊關怪疾的時候,遊天就警惕起來。

聽到草原王庭的國師的術能夠替死,而且狐鹿手中還有火藥術,遊天眼底就生出了情緒波動。

“算我一個。”

他最終說道,“你要幫厲王對付草原人,算我一個。”

……

回想結束,遊天聽眾人恍然地道:“原來如此。”

他們說著,目光就落在了遊神醫的身上,覺得厲王殿下看人果然很準,知道找鬆意就可以找到他。

不過就是運氣不好,要是晚來一天,不就可以直接見到遊神醫本人了?

陳鬆意則道:“我跟遊神醫說好了,回頭就去見厲王殿下。”

遊天埋頭在飯裡,配合地“嗯”了一聲。

因為在意陳鬆意恢複的速度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計,所以遊天一放下碗,就要把在跟兄長說話的陳鬆意叫走:“來,我再給你把把脈。”

雖然覺得妹妹現在看上去大好了,陳寄羽還是點了點頭。

陳鬆意就跟著小師叔走了。

看著兩人離開,這讓今天過來想趁陳鬆意在,跟遊天攀攀交情,看能不能請動他給幾個貴客看病的陸掌櫃望洋興歎。

“等見過厲王殿下,說不定整個京城都要知道遊神醫的存在了,我那幾位客人哪還排得上請他看病?”

一回到院子裡,遊天就讓她坐下,要給她把脈,詢問她回房之後做了什麼。

陳鬆意伸出手:“沒做什麼,就是像往常一樣運轉心法。”

“不可能。”遊天道。

《八門真氣》對術法造成的心神消耗沒有什麼顯著的恢複幫助。

他想了想,探入了自己的真氣,想確認一下她的真氣有什麼變化。

結果一探之下,雙方的真氣發生碰撞,遊天就猛地抬頭,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不可能!

昨天他才探過,確定她剛剛踏入第四重不久,怎麼今天就第五重了?

遊天不信邪,又再探了一次。

真氣再次發生碰撞,得回來的反饋還是第五重。

他頓時失聲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就算是他,當年從第四重進入第五重都用了快兩個月,從修習《八門真氣》開始到第五重,也用了快一年。

可是,半年前他剛見到她的時候,她才剛開始修習,剛過了第一重。

這完全違反了遊天的認知。

在武技上一騎絕塵,被稱為百年難遇的天才的小師叔覺得自信心被打擊了。

他想不明白,更擔心陳鬆意是因為什麼禁術而透支換來了快速進境。

陳鬆意卻有自己的見解。

她說道:“我大概知道是為什麼。”

再有兩日皇陵就要封閉,建在龍脈上的那四十九座高塔應該已經成了。

他們買通了陸大人,現在應當開始布內陣了。

他們一動手,流向沂州王氏的氣運爆漲,也就意味著流向她的氣運暴漲。

如果此刻她跟遊天之間有任何一人懂得觀氣術,大概就會看到她頭頂的金色氣運衝霄,可能連書院石碑跟護國神木都要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