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第 213 章(2 / 2)

“工部員外郎程卓之?”秦驍打量了他兩眼,然後再次取出了從江南來的公文,“就是你沒錯了。你的妻女為禍江南,當女兒的已經在江南伏誅,你妻子卻不思悔改,意圖危害國祚,已經被捕。”

程卓之眼前一黑。

聽著姨娘在身後叫著“老爺”,他連忙定神去看麵前這張公文,看得臉色青白交加。

秦驍卻沒有讓他看太久,直接一個手勢,讓手下上來把他抓住。

程卓之回過神來,連忙道:“我與此事沒有瓜葛!她們回江南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有沒有瓜葛不是你說了算。”秦驍並不跟他廢話,這是殿下的安排,他隻負責執行,“把他們都押回去!誰敢反抗就打暈,然後把這裡封了,不準任何人進入!”

“是!”

前一刻還如往常一樣的程府眼下哭聲四起。

哪怕是府中的下人,也全都被這些將士拘走,一隻蒼蠅都沒有飛出去。

這一片住的都是京官。

在景帝登基之後最高壓的那段時間過去後,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了。

在程家上下被押出來的時候,周圍的鄰居都悄悄地開了一條門縫看著他們,見到那位程大人中風偏癱的老母都被從其中抬了出來,歪在榻上,想要掙紮卻不能動彈,隻有喉嚨裡嗬嗬作響。

“這是犯了什麼事,居然能勞動厲王殿下的兵來抓他們……”

“不知道啊。”

這位程員外郎向來是以運氣好著稱的。

來京城撿漏了官職,又撿漏了宅子,還差點撿漏成了謝學士的親家。

可是這半年他就像是被反噬了一樣,連連倒黴,現在更是全家都要啷當入獄了。

“真是沒有人能夠永遠走運啊……”

……

“進去!”

程家的女眷被關在一處,除了程老夫人有優待,是被抬進去的,其他人都是被推進去的。

趙氏更是沒想到,自己的丈夫還沒救出來,家裡卻天降橫禍。

全家都被這樣驟然登門的甲士抄了家,關了進來。

“娘、娘……我怕……啊啊啊!”程明.慧穿著囚服,被推得跌坐在地上,見到手邊爬過的蟑螂,頓時尖叫一聲,爬起來撲向了趙氏。

趙氏接住了她,她自己也很害怕。

這裡是重獄,關押的都是罪大惡極的犯人,就算是過失致人死亡的程卓之也沒有被關到這裡來。

看著麵前有獄卒走過,趙氏顧不得安慰女兒,連忙撲上前去,從欄杆伸出手,朝著獄卒抓道:“大人!大人!求你給我個明白,為什麼把我們關進來!我們是良民,我們什麼也沒有做啊!”

她是在程老夫人的院子裡服侍她的時候被抓走的,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一伯,也沒有聽到秦驍跟他說的那番話。

程明.慧也連忙學著母親的樣子,撲到欄杆前:“獄卒大人!求求你告訴我們,我們為什麼會被抓進來……”

大概是覺得放她們在這裡一直吵不好,走遠的獄卒轉身走了回來。

他看著這兩人,搖頭道:“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們家的一夫人程劉氏跟她的女兒不光用邪術害人,而且還企圖危害國祚,這是要誅連九族的大罪。嗬,就算你們不知道也逃脫不了罪責,自求多福吧。”

“危害國祚……”

“株連九族……”

趙氏腦子嗡嗡的,耳邊回響的就隻有這兩個詞。

然後,她手一鬆,就整個人垮在了地上。

下一刻,她感到的就隻有女兒驚慌地搖晃自己,還有她在自己耳邊大叫娘的聲音。

……

滿朝文武去了一趟東郊皇陵,回來之後整個朝野就大換血。

六部尚書一口氣被擼下去了一半,更無論更下麵的官員了。

本來做著正三品翰林學士的謝謙,都被任命了一個禮部尚書的兼職。

三位宰輔,還有剛剛被安插到不同位置上的各新任朝堂核心大員,從回到皇宮開始就沒有再出去過。

厲王的軍隊動靜並不大。

但從那日程府之後,卻有越來越多人步了程家的後塵。

所有的官宦人家都神經緊繃,畢竟不知道自家老爺沒有回來,究竟是因為留在宮中,成為了新任的朝堂核心,還是成為了下一個被調查被抓的人。

而對京城百姓來說,這場自上而起的風暴卻沒有刮到他們。

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天狗食日上,完全不知道朝堂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城外的流民就更注意不到了。

因為由風瑉牽頭開設的粥棚開張了。

對生活在城外棚戶區、艱難過冬的流民來說,有人給他們施粥送炭,這是比什麼都更值得關注的事。隻是往年如果有貴人開設粥棚的話,都是在城牆下,他們並不用走很遠。

可是今年小侯爺他們辦的規模似乎特彆大,城牆下的位置都容不下他們。

他們的粥棚設在了離京城有快三十裡的地方,在官道旁的一大片空地上。

冬日,本來應該冰冷荒蕪的官道旁紮起了林立的棚,壘起了灶,放上半人高的桶,煮起了粥。

流民從天未亮走過去,起碼都要走一個半時辰,加上城外風大,要逆風前往就要接近兩個時辰了。

他們施三頓,粥裡有鹽有肉,中午那頓還有粗糧饅頭跟白麵饅頭。

吃完以後,成年人攢足了力氣就可以跟人去乾活,乾得好便可以留下。

其他老弱婦孺也沒有閒著。

這一次的施粥善舉不光是勳貴子弟出力,還集合了幾乎整個京城的勳貴世家之力。

在粥棚旁邊還設了十幾個帳篷,裡麵都

是京城各個醫館藥鋪請來的大夫。

他們能看的病涵蓋了幾乎所有範圍,就在這裡為流民義診,讓這些流民可以來免費看看病,用極少的錢抓藥,還會給他們施針。

冬日要熬藥,流民抓回去沒有條件。

他們可以留在這裡,等藥熬好以後喝完再走。

因為流民的生活條件都極為艱苦,身上大多有著各種病,所以來看診的人很多,要等到自己的藥熬好也要很長時間。

基本上從問診到拿到自己的藥喝完,時間也就到飯點了,又可以回到粥棚去再吃一頓飯。

天狗食日的時候,他們就是聚集在這裡,第一次由風小侯爺他們這樣的貴人陪伴著,聽他們說天狗食日是怎麼形成的,知道這不是災禍,甚至可以測算什麼時候會發生。

這是他們在失去自己的土地、成為流民之後,覺得自己活得最像人的時候了。

當晚回去的時候,他們都覺得走路帶風,身體無比的輕鬆,而且對著明天充滿了期盼,因為他們明天還能來。

而從第一天開始,他們就發現流民區外停著一輛輛馬車。

從車夫的口中知道,這些馬車都是小侯爺他們雇來的,往後幾日,他們就可以坐馬車集中過去,晚上再集中回來,不用自己走兩個時辰。

隻是這車什麼時候走、多久發一趟都是有規定的,所以要坐的話,他們就要等到規定的時間。

天氣這麼冷,路途又這麼遠,要是有馬車的話,他們肯定會按照時間來,沒有人會抱怨要起太早,也沒有人會覺得歸來太晚。

就這樣,風瑉不動聲色地把他們離開流民區的時間限製好了,把他們待在那裡的時間縮短到了最低。

就算家中有病人的,也可以把人抬上馬車,送到京郊來看病,而不是留他一個在家裡休息。

皇宮裡,這兩天剛組建成的全新朝堂班子,讓失去了許多零件的廟堂機器再度運轉起來。

而這些吃睡全在宮中、超負荷運載的朝廷大員今日又從帝王這裡聽到了一件事。

“在厲王歸來,與朕去祖廟祭拜那日,厲王跟朕說,他做了一個夢。”

帝王的眼下有著青黑,跟下方這些大臣一樣,全都沒有睡好,但是他的神情卻更加急躁。

劉相在一群因為超負荷運轉而呆滯的大臣中還是比較清醒的。

因為看厲王殿下不在這裡,所以他站了出來,向著帝王問道:“不知道王爺做了什麼夢?”

景帝心中對自己的首輔滿意,臉上卻不顯,而是凝重地道:“厲王夢見天狗食日。”

這今天白天才剛剛發生過,因此劉相立刻拍馬道:“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天人感應了!王爺夢見,然後就真的發生了。”

群臣緩緩點頭,用過度使用的大腦想道,這也解釋了那天為什麼厲王殿下會突然去欽天監。

然後,又聽景帝說道:“後麵還有。”

還有?

他們麻木的神經被刺激了,睜大了眼睛等著景帝的後續。

景帝一字一句地道:“天狗食日之後,整個京城煙塵四起,盤踞在地下的黑龍翻身,令京師無數建築坍塌,死傷無數。”

“這……”

哪怕劉相再圓滑,也一下子不知該怎麼接。

可其他人聽到陛下話中的意思,更是誰都不敢說話。

劉相沒有辦法,隻能再次開口道:“不知陛下是打算……”

景帝緩緩地道:“朕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朕當時也不願相信,可是今日天狗食日不光證明了欽天監的計算,也證明了厲王夢中警兆的準確。”

群臣這時再看景帝眼下的青黑,就知道這是怎麼來的了。

這或許就是陛下輾轉反側、糾結難眠的證據。

“所以,朕決定要向京城跟京畿周邊派人,發出公告,加印邸報,讓他們及時疏散人群——”景帝語氣變得堅定起來,“提前做好地動的準備!”

“這……陛下三思!”

劉相連忙跪了下來,殿中的其他大臣也都跟著跪下,向著景帝道:“請陛下三思!”

景帝也不算意外,隻是看著他們,質問道:“天狗食日已經應驗了,地動很快也將到來,提前預警,疏散人群,可以保住很多人的命,你們為什麼還要朕三思?”

“陛下!”次輔王遮抬起頭,道,“從古至今,從來沒有人能夠預測地動,僅憑借一個夢境,就要發出預警疏散的公文……若是、若是厲王殿下這次的夢錯了呢?”

那就是帝王的過錯,就是對他名聲的損害。

記載進史冊中,他就會被千年萬年地笑話,他們作為臣子也不能幸免。

景帝一下子起了身,厲聲道:“若是對了呢?”

他跟自己新換了一遍的這群朝臣對峙著,他們確實忠誠於他,但太愛惜他的羽毛,也太過愛惜自身……

就在景帝決定一意孤行,不顧反對也要這麼做的時候,錢忠從外麵走了進來,對著景帝說道:“陛下,胡先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