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後這才道:“哀家的兩個兒子,如今皇帝是不需要哀家再憂心的了,哀家唯一還放心不下的就是厲王。”
她與陳鬆意訴說著先前厲王回來,自己給他安排親事,“……隻是讓他看京中閨秀的畫像,他都不耐看,更彆說是去與她們相見了。”
再加上他才回來一陣就又去了沂州,太後想在自己的壽辰之前看到他成親,可以說是十分無望。
而在兒女親事麵前,大齊的太後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母親。
“哀家知道他們兄弟在做什麼。等到他跟付大人從江南回來,國庫就會充實,大齊就有了跟草原作戰的資本。這場戰爭在所難免,他是一定要去的。”
太後說著,忍不住按壓了一下眼角,“哀家就是希望在他去之前,能夠看到他成親,了卻一樁心願。永安侯,你能明白哀家的心情嗎?”
她說完看向了陳鬆意,也有些擔心她像之前回絕淑妃一樣,以天機不可泄露為由拒絕自己。
可是沒有想到坐在麵前的少女卻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能看到殿下成親,這也是臣的心願。”
“真的?”
周太後一時喜出望外,沒有想到她竟然跟自己有一樣的想法。
陳鬆意確實是這樣想的,甚至在濟州城外,她還是“饕餮”時,都催促過厲王,希望他能夠快點成家立業,誕下子嗣。
回到京城之後,雖然她改變了很多事,見到了厲王活下來的那個未來,但是在那個未來沒有真正到來之前,一切都還有變數。
想要儘量遠離他死亡的命運線,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出更多的改變。
改變得越多,他離死亡結局也就越遠。
在原本的時間線上,厲王沒有娶妻生子,無後而終。
如果他現在娶親了,那他跟原本的命運就越發拉開了距離。
陳鬆意看著周太後,再次肯定道:“臣真的這樣想。”她說出了另一番理由,“沂州王氏等幾家被除名後,剩下的世家需要足夠的利益,才能安撫。”
這個時候,選擇合適的世家成為厲王的妻族,就是很好的做法。
“殿下的正妃跟側妃之位都還空懸,起碼能夠填上三個位置,足以在進一步瓦解世家的壟斷之前,讓局勢恢複平穩。”
周太後一聽到她的話,便立刻知道她是站在大局上,讚同了自己希望幼子儘快娶親的想法。
雖然這跟她的出發點不一樣,但殊途同歸,而且感覺選擇麵一下子擴大了。
“徐青!”周太後一下子抬起頭,對著徐嬤嬤說道,“快去把那些閨秀的畫像都給我拿來!”
“是。”徐嬤嬤福了福身,立刻去取。
陳鬆意坐在太後麵前,見她伸手過來拉住了自己的手,對著自己殷切地道:“你先和哀家一起看一看這些適齡的閨秀,看看哪家合適。哀家先前拉著厲王看,他看了兩眼就跑了,這件事還是要靠我們才行。”
因為找到了有力同盟,周太後現在充滿了乾勁。
而且,她拉著陳鬆意的手,對她越看就越喜歡。
“哀家真該早點叫你進宮,也不用糾結到現在。你的侯府已經打點好了吧,可還有什麼缺的?若是有什麼缺的,隻管同哀家說,哀家給你安排。”
“回娘娘,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沒什麼缺的。”
陳鬆意看著她,覺得若是把厲王殿下的親事定下來,就算自己要摘天上的月亮,太後也會命人去摘給她。
不由得,她想到了身在沂州的厲王殿下。
有陛下這樣的兄長,有太後這樣的母親,又有那麼多追隨他征戰沙場的下屬,無論是在哪一世,除去了早死的結局,他的一生都是完美的。
很快,徐嬤嬤就把厲王不願意看的那些閨秀畫像跟太後宮中放著的世家名冊都抱了過來。
“來。”周太後拉著陳鬆意起身到了桌前,把這些畫像都攤開,一個一個的讓她看。
陳鬆意看得非常認真。
太後見她這樣的態度,跟自己的兒子有著天壤之彆,越發高興。
她一邊同她介紹著畫像上麵是哪家的女兒,性情如何,家族如何,一邊對她說:“我是想著等新年宮宴的時候,把她們在京城的都召進來——到時候你當麵看,會不會比較準?”
“會。”陳鬆意點頭,“若是有她們的生辰八字,能看得更準。”
八字一合,就可以知道她們誰跟厲王殿下的最合,緣分最深,兩人在一起,命運會交織出怎樣的結局,命盤上有幾個孩子,會是怎樣的性情,能有怎樣的出息,全都能看得清楚。
周太後聽了她的話,喜道:“那就這麼決定了!咱們也不用想著一下子定一下幾個,能有一兩個,哀家都心滿意足了。”
陳鬆意也道:“在京城的先見,能定的先定。”
太後覺得自己真是太喜歡她了,如此可靠,如此專業的解決問題,難怪自己的兩個兒子都那麼看重她。
她拿起其中一張畫像,對著陳鬆意繼續道:“像這個,哀家其實最看好……”
……
太後雖是第一次見她,卻跟她一拍即合,於是留了她在自己這裡用午膳。
直到她們整理出一個完善的名單,這才放她出宮。
在太後的宮裡看了那麼多閨秀的畫像,坐著馬車出來的時候,陳鬆意眼前晃動的都還是畫上的各種美人,跟旁邊提著的小字,寫著她們的年齡,性情,籍貫,家族……
小師叔還在太醫院,她自己一個人坐著馬車出宮,閉目養神了一路,等回到侯府才緩過來。
一回到府中,她就發現風瑉又來了。
風瑉最近是永安侯府的常客。
從前礙於他的名聲,沒人願意跟他相看的時候,他十分輕鬆自在。
可是最近名聲一好起來,忠勇侯夫人安排的相看活動就有些太多了,搞得他每次一回府,就見到他娘不是在辦賞雪宴,就是在辦賞梅宴。
他偶爾從外麵買回來的新鮮鹿肉,在這些宴席上都不夠分。
而其他人現在也在相看的地獄裡,唯有陳鬆意這裡安靜,索性他一煩就躲到她這裡來了。
“回來了?”
見到她穿著官袍的身影歸來,風瑉待在她的主院裡,像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在地打了一聲招呼。
說來也奇怪,同樣的官袍穿在遊天身上,風瑉看了覺得沒有什麼。
可當穿在陳鬆意身上的時候,就讓人覺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陳鬆意應了一聲,風瑉看到她有些沒精神的樣子,像是精神高度集中,思考分析太久了,於是挑了挑眉,問道:“怎麼了?”
等她過來之後,他給她斟了一杯茶,“在宮裡遇上什麼難事了?”
“沒什麼。”陳鬆意搖了搖頭。
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幫太後一起參詳厲王殿下的王妃人選,看迷了眼。
風瑉自己躲過來,也是因為親事。
他倒是很遲才成親,陳鬆意對他,卻沒有那種急迫的、想讓他成家立業的心情。
她想,這大概是因為在厲王活下來的前提之下,一切都會改變。
他也不用戰死沙場,能夠好好的活下來吧。
“我帶了鹿肉過來,讓你家禦廚今晚做。”風瑉道,“沒那麼早吃飯,先吃點點心墊墊。”
說著把點心往陳鬆意的方向推了推。
這也是他從京城最有名的點心鋪子裡買來的。
他雖然來這裡躲避,求個清閒,不過每次都會帶上吃的。
為此,遊天對他的造訪格外歡迎。
陳鬆意吃了兩塊點心,喝了幾杯熱茶,稍稍恢複了精神,對他說起了城外流民的安置。
“殿下跟付大人很快就要回來了,他們這一動,收回來的不僅是那些世家積攢的財富,還有他們壟斷的良田。”
這些世家豪族刻意擠壓百姓的生存空間,奪取他們的田地,這一次清算之後,光是那幾家,都能提供可以安置外麵這批流民的田地。
“等過完年之後,他們也就有去處了。”陳鬆意說著,見到風瑉的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神色,才又道,“不過朝堂不可能直接把這些田還給他們,他們遷回原籍,還是要先做幾年皇家的佃農。”
“我明白。”風瑉點頭,“否則土地回到他們手上,沒過幾年就又會被新的豪強奪走。”
所以,隻是除掉包括沂州王氏在內的這一部分世家,是遠遠不夠的,要讓土地重新回到天下萬民手中,任重道遠。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侯府的下人來報,說是門外來了兩輛馬車。
“……來的是位裴公子,說是付大人的門生,來替他提前送年禮。”
“裴公子?”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起了身,一起到門外去迎接。
裴雲升站在侯府門前,仰頭看著禦筆親提的永安侯府四個大字。
等了一會兒,就見到還穿著官袍的陳鬆意跟風瑉一起從侯府裡出來。
“喲。”跟所有第一次見到陳鬆意穿上這身青色官袍的人一樣,裴雲升發出了讚歎,然後指著馬車道,“老師他進宮麵聖了,著我先來給你送禮。”
短短一句話,就涵蓋了很多信息——
付大人回來了,他入了付大人的門牆,江南的事情進展順利,馬元清跟桓瑾要徹底完了。
風瑉站在陳鬆意身旁,抱著手臂問他:“付公也會送禮?”
裴雲升沒有說話,而是撩開了馬車的簾子。
陳鬆意一看到從馬車裡探出頭來的人,立刻目露驚喜:“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