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鬆意排銅錢的動作一頓。
他去江南的結果確實在她意料之中,可主考官這樣換人,她算不到。
這一次科舉,本該是劉相當主考官才對。
現在的發展,隻能說當運勢在你的時候,你所做的一切布置,都會被命運推到正確的軌跡上。
哪怕她以為自己的兄長也跟另外幾人一樣,時運不濟,沒有辦法靠自己在官場上立住,就把他跟其他幾人一起安排到了付大人門下。
他還是能走上本該走的路,成為由帝王所選擇、由劉相所教授、由時運所造就的千古一相。
事情甚至還有了一個大的回旋,在圓滿的同時,還跟她最初的布置合上了。
顯得就像是她並沒有畫蛇添足,而是從一開始就都算到了一樣。
這樣多的巧合堆在一起造就的今日,怕是師父他老人家在,也不一定能推演出來。
不過,她可以承認自己算不到,但卻不能承認“師父”也算不到。
因此,她抬起了頭,對裴雲升道:“人算不如天算,我沒有預料得那麼遠。但這些是不是都在我師父的預料之中,我就不知道了。”
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裴雲升是認同的。
人力的推演隻能趨近於天道,卻不能等同於天道。
但他覺得陳鬆意還是謙虛了。
如果麒麟先生是算無遺策、能夠等同於天道的人,那她就是無限趨近於天道的人了。
自己要是哪天能學到她這個程度,那他就沒遺憾了。
他於是不再說什麼,專心跟陳鬆意學習後麵的推演篇章。
侯府這幾日安靜了不少,要備考的眾人忙著讀書,而遊天則不在這裡。
在年初二他就被召進了宮,然後跟厲王一起離開了京城。
他跟厲王離開京城,是為了開山采礦。
走之前,他還記得陳鬆意的托付,先去了一趟劉相家給餘娘看診。
大齊對火藥的應用,主要還是在煙花跟炮彈上。
在這種需要精細控製火藥的爆炸威力來開山采礦的項目上,進展並不大。
而遊天製造的火藥彈體積小,方便攜帶,還能夠控製爆炸的威力。
哪怕這是天閣的禁術,不能直接交給大齊流傳於世,但草原人都已經率先犯禁,他也不是不懂變通的人。
他不能把火藥術傳給外人,難道還不能自己用嗎?左右容鏡也不會再下來抓他一回。
於是他便直接跟厲王走了,要炸哪座礦山,他去炸。
從沂州王氏等幾大世家抄沒回來的財富充盈了國庫,讓整個大齊如同一台龐大的機器運轉起來。
為了即將到來的戰爭,各地的鐵礦加大了開發采集力度,礦石像流水一樣被送進了新建成的高爐裡。
在過往的十幾年裡,被藏在厲王的封地上,特許他們開了無數爐,實驗了無數金屬配比,造出了成百上千種性能優越的金屬的工匠坐上了馬車。
他們帶上了各自的學徒,被精銳的士兵護送著,前往各個礦產資源豐富的地區。
各地的守備軍也調動了起來,采礦,煉鋼,為接下來的戰爭打造武器,打造箭矢,打造鎧甲。
除此之外,還要為已經陸續開始返回原籍、即將在國家剛剛收回的土地上進行春耕的流民,提供改良過的、更加耐用的鐵製農具。
這些改良過的農具來自江南。
它們乘著欽差座船,跟從陳家村來的陳父陳母等人一起來到京城,被送到了天子麵前。
曆朝曆代都重農桑,天子在春耕開啟之時,更是要下田親耕。
景帝不是不懂農事之人,一拿到農具便立刻在宮中上手親試,體驗了改良農具的妙處。
隻可惜新年之前的事務太多,他暫時壓下了這些寶物。
等到新年之後,要準備春耕,來自江南的農書才再次出現在了帝王的禦案上。
而老胡在江南的大半年時間,根據出自“麒麟先生”之手的農書實踐出來的屯田經驗,也一並攤開在了景帝麵前。
“不管是耕作跟堆肥方式給糧食帶來的增產,還是改良農具給耕種效率帶來的提升,對即將到來的春耕來說,都是非常寶貴的經驗方法,那些剛剛被回收回來、即將由遣回原籍的流民去耕作的良田,就是推行的最好土壤!”
因著三位宰輔都不用負責即將到來的春闈,景帝於是把他們召進了宮。
禦花園中,凍土未解,把三位相公召進來的景帝指著地上的改良農具道,“隻要拿到全新的農具,按照這個方法耕種上一季,這些屯田方法就可以在整個大齊推廣開來!”
這也是為什麼才年初二厲王就要離開京城,景帝也能頂著太後的壓力答應。
而且還答應了一些條件作為交換,把遊天也派了出去。
三位宰輔聞言都忍不住上前,親自上手試了一下這些農具。
他們三人都是出自橫渠書院,在讀書的時候,也分到了各自的一小塊地進行耕作,流淌在血液裡的農事本能,哪怕三人官至宰輔也沒有忘記。
同景帝一樣,三人也是一試之下便眼睛一亮,瞬間察覺到了這些農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