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第 234 章(2 / 2)

而等到來日,胡績先生如同她在厲王殿下活下來的那個未來中所見到的那樣,向著壟斷天下之識的士族宣戰,這些孤本也將不再是孤本。

人人可讀,人人都可收藏。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書籍的印刷效率需要提升。

大齊已經有成熟的造紙術,但現行的雕版印刷術效率太低。

天閣可以改良農具,自然也應該有效率更高的印刷術。

從前不流傳於世,是因為世家文閥壟斷了學識,不讓書籍在市麵上流通。

但現在時機到了,由國家、由橫渠書院來做這件事,就不怕做不成。

她特意在修補大陣之前來橫渠書院,問胡宜要書單,就是希望能在離開京城之前做成這件事。

胡宜將整理好的書單給了她,道:“我知道你既說能將這些書找齊,就一定能。但這到底是書院的事,不好過分煩勞你師兄,所以我還記得的、能補回來的,我就不寫上去了。”

兩人在這裡麵對麵地坐著,浮生偷得半日閒地聊了片刻。

她們都知道,隻要一分開,彼此就要再次忙碌起來。

陳鬆意翻看過了她整理出來的書單,又問她還有什麼絕版的孤本書院需要的。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錯過了這次,下次她或許就沒有這麼厚的臉皮,向容鏡師兄索要這麼多書了。

因她這句話,胡宜在思索之後,又忍不住在書單上添了幾本書。

她的右手紮著針,左手提筆寫字,字跡竟然跟右手寫的差不多。

等她添完,確認沒什麼要再添了以後,陳鬆意才拔了她手上紮的針,然後告辭回了侯府。

一回來,她便立刻將書單跟寫好的信裝在了匣子裡,叫人通過驛站,向著小師叔給的地址寄去。

這個地址也不是天閣的真正所在。

按小師叔所說的,這隻是天閣附近的一座小鎮。

天閣真正的山門藏在雲霧之間,上山的路上還有著陣法,有天閣弟子維護。

其中還有山林猛獸巡遊,一般人上不去。

但每隔半月,就會有人從山上下來到鎮上采購。

采購時也會去這個地址,把寄到天閣的信都帶到山上去。

到時,容鏡就能收到了。

陳鬆意算著時間,等自己將大陣修補完畢,信就會送到目的地,再過半個月就能送到師兄手上。

要再送回來,怕不是就要到三月之後了,那時她已經不在京城。

很可惜,還是看不到師兄回信了。

……

年初十,冀州。

礦山響起爆炸聲。

被調集到這裡來開礦的守備軍跟民工卻都已經習慣了。

在厲王殿下帶著人來到冀州以後,開山采礦的手段就從原本的燒爆法,變成了這樣的炸藥開山。

去歲京師地動,傳聞是龍脈被破壞引來的天罰。

冀州離京師不算太遠,百姓對這樣酷烈的天罰同樣感到畏懼。

幸好他們的陛下是真龍天子,隻是曾經被小人蒙蔽,被這些謀逆者掣肘。

一旦清除了這些毒瘤,他還是聖明天子,受蒼天庇佑。

於是,他提前得知了地動,疏散人群,及早應對。

在受災最重的京城跟附近鎮縣,竟然奇跡般的沒死多少人,就連那些在京城外聚集的流民都沒事。

現在過完年之後,還可以由官家統一返回原籍,先作為皇家的佃農為陛下耕作。

等過多幾年,他們攢夠了錢,買回自己的土地,還能重新開始生活。

普通的百姓在失去土地失去戶籍之後,想要回到從前的生活,那是十分困難的。

這些流民能夠得到這樣的機會,著實令人羨慕。

隻是不知道皇恩浩蕩,這樣的澤被什麼時候能降臨到他們身上。

結果年都還沒過完,厲王殿下就來了。

開山炸石,采礦的效率一下子提高了許多。

很多之前不能再開采的礦山,因為采礦方式的改變,也可以繼續再產出礦石。

寒冬未去,礦山就已經熱火朝天。

數不清的礦石被從礦場裡運出來,運送到剛剛搭建起來的高爐中。

爐火的溫度仿佛可以將整座礦山都融化,不同的礦石被送進去,然後化作流淌的金屬汁液,經由工匠的手變成一塊塊的粗胚,經過鍛造變成武器。

叮叮當當,幾座同時運轉的高爐輻射出來的熱量仿佛將整個山穀都變成了盛夏。

工匠們赤著上身,捶打著麵前的粗胚。

角落裡,一個被一眾工匠包圍的鍛造台前,厲王正在親自上陣鍛造兵器。

同這裡的其他人一樣,他在打鐵的時候也隻穿著長褲。

火光映照在他的身上,照著他俊美的麵孔和帶著刀傷、箭傷的身軀,讓他猶如火神祝融。

他手中的刀已經要成型了,但是他卻像還有著無窮無儘的力氣,仿佛可以一直捶打鍛造下去。

對其他人來說,見到厲王殿下親力親為是非常不可置信的事。

可是對早就追隨在他身邊的天罡衛來說,不管是親自鍛造還是去幫忙修築城池,又或者像服徭役的百姓一樣去修橋鋪路,都是他做過的。

“嗤”的一聲,鍛造成型的刀身被浸入水中,激起了一片水蒸汽。

站在人群當中的許昭便知道,又一把寶刀要被鍛造出來了。

他耳邊一邊聽著這些工匠對殿下鍛造手法的讚歎,一邊看著自家殿下,覺得他跟以前一樣,但是卻又有些不同了。

這些時日,殿下跟他們同吃同住,忽然關心起了一個他從來沒有關心過的問題。

天罡衛裡隻要是已經有了婚配或者定了親的,都在閒暇的時候被他們殿下叫去,問起他們的親事。

許昭一開始並沒有被叫去,隻是親耳聽著自己的兩個下屬在小聲道:“殿下怎麼突然關心起我們的親事來了?”

“你被叫去了?我也是啊!”

天罡衛又不是不能成親,而且從前殿下根本沒有關心過。

這樣突然問起來,讓他們都忍不住各種猜測。

許昭站在他們身後,沒有發出聲音,聽著他們交流殿下都問了什麼問題。

不外乎是他們怎麼定親的,怎麼跟如今的妻子/未婚妻培養起感情。

許昭頓時想起了在沂州,殿下多徘徊了兩日,從王家的那些收藏中挑選出的白玉把件。

他直覺地感到這一切就跟這個白玉把件有關,可是他跟在殿下身邊,卻一直不知道他把這個把件送給了誰。

最終,蕭應離把所有成了親、定了親的天罡衛都問了一遍。

終於輪到許昭被叫去了。

因為已經知道殿下把自己叫來是要問什麼,所以許昭並不緊張。

可是正因為知道,所以他越發的好奇那個白玉把件最終的歸屬,心裡如同貓抓一樣難耐。

可惜他不是像秦驍那樣的話癆。

憋得再難受,他也不會主動開口去問殿下。

於是,他就聽把自己叫進來的殿下問起了自己的親事:“我記得,你在來邊關之前就已經定親了?這次回去待了那麼久,把親事辦了嗎?”

親事自然是不可能辦的。

許昭之前是因為受傷留在濟州,又是跟父親一起假死避開王家的人,回了母親的娘家,就算傷好了也不能高調現身。

許昭道:“但屬下的未婚妻來找過我。”

因為兩人是青梅竹馬,早早就定了親,所以未婚妻偷偷來照顧他,在他傷好之後,兩人還喬裝出去,悄悄逛過兩圈。

這不外乎就是未婚夫妻的一些相處。

聽過兩個屬下的私下交流以後,許昭已經大概知道殿下想問什麼,於是不等殿下問,他就自己先說了。

然後,他便見到自家殿下像是覺得他的情況沒有什麼參考性,麵露可惜。

許昭便懂了,殿下的情況顯然不是青梅竹馬這種有感情基礎的類型。

而除去這種從小就有感情基礎的,世間的男女之情,大多是從定親開始。

不光是問自己的親衛,就是新年那時,蕭應離在城牆上問皇兄當初跟皇嫂如何定情,得到的也是同樣的答案。

雙方相看,先定了親,然後才是日常相處,互送禮物。

本來作為弟弟,他在景帝跟先皇後定親以後,應該起到的就是在他們中間傳遞信物,並在兩人見麵的時候跟在他們身邊,成為這對未婚夫妻自由見麵的掩護的作用。

可惜他跟兄長的年紀差距太大,在景帝定親的時候,大齊的厲王還是個奶娃娃,甚至不滿一歲。

他真正起到的作用,隻有在兄嫂成婚的時候,作為壓床童子給他們壓過床。

“這是民間習俗,讓聰明可愛的幼童在婚床上先滾過一回,新婚夫婦就能夠生出同樣可愛的孩子。”景帝在城牆上,負著手懷念地道。

他跟先皇後鶼鰈情深,在成親之後,兩人確實實現了這個願望,生了一個跟弟弟阿離一樣粉雕玉砌、聰明可愛的孩子。

那是他的長子,也是他曾經寄予厚望的、想要給大齊的江山培養的繼承人。

可惜這個孩子沒能活下來,一場高熱便將他從自己這裡奪走。

而他的妻子也沒有與他白頭偕老。

兩人成婚不過十年,她就離他仙去,從此後位空懸。

因著弟弟問起,景帝還在新年這天感懷了許久,然後覺得弟弟有這疑問反常。

於是追問他是不是剛才在宮宴上已經相中了王妃的人選。

厲王結束了回憶,對許昭揮了揮手:“你出去吧。”

許昭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問那個白玉把件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