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大陸百年來最優秀的天才是聖域城寧家的寧旭, 八十五歲,金丹初期, 據說已經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而按照鐘司商認識朝硯最初的年齡起算,朝硯的年齡滿打滿算都不超過五十歲, 五十歲的金丹中期, 若是彆人來說,鐘司商一定笑著擺著說道:“老夫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 莫驢老夫。”
然而跟他說這話的是萬聆雪,這姑娘雖然冰冰涼涼的,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信服的,絕對不會出這種誑語來騙人。
可金丹期哪裡是那麼好達到的,如此天資縱橫, 便是鐘司商一時也定在原地,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說徒弟還沒有教幾年, 結果就自行出師了?還是說他們這些年雖然有來往, 但是關於修為一事那小子從未透露過半分。
以朝硯的心性必然不會是故意隱瞞, 那就隻能是他自己覺得金丹也不是什麼值得彙報的事情了。
“極好, 果然不愧是我劍心學院出來的學子,”鐘司商哈哈大笑了兩聲, 明明徒弟那麼出眾, 卻莫名仍想拎過來揍一頓,雖然他可能已經打不過他了。
萬聆雪垂目,冷聲說道:“隻是此番我們不宜與朝前輩接頭。”
鐘司商的笑聲停滯,歎了一口氣道:“的確如此。”
徒兒不優秀師父發愁, 徒弟太優秀師父也發愁,朝硯用了假名,自然是不願他的身份為人所知的,不過五十的金丹中期修士,再加上一個半靈獸,雖然萬劍城中那些心存貪.欲的,愛嚼舌根的這些年或是被打殺,或是壓住了話頭,但是聖域城何等之地,隻要露出一點點的端倪,怕不是連祖上十八代都能夠翻出個究竟來,以朝硯的能力尚且不足以讓一些人心有貪.欲之人不敢冒犯。
萬聆雪心有不忍,開口道:“還請院長能夠暫且忍耐,朝前輩之事不僅與萬劍城之事有關,還與瀾清丹師有關。”
鐘司商現在是真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什麼瀾清丹師?”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瀾清是他給朝硯取的字,不過那小子不喜歡叫,取了放那兒了。
“聖域城之前各處查訪,聆雪偶爾聽聞和家家主重傷,需要一味七品高階的丹藥,以和家之力不能,故而拜托一位隱世的高人,得煉七品高階丹藥,”萬聆雪袖手道,“之前不知那位前輩名諱,如今到了聖域城卻是探查到了幾分,丹師乃是七品高階,卻與朝前輩似乎有些交情。”
寧家的勢力可以為朝硯遮去那些人的窺伺,可若得知了萬劍城與朝硯之間的關係,剛剛平息下來的萬劍城隻怕不得安寧。
也就是說,即便朝硯想認也不能認。
此乃理智之事,不能夠感情用事。
鐘司商本應是該歎氣的,可是聽了萬聆雪所言,卻是心中驚濤駭浪半晌不能夠平複,瀾清乃是朝硯的字,斷然不會隨意讓他人用,若說遇上什麼跟他的字一模一樣的丹師,純屬鬼扯。
可朝硯想要隨意弄來一顆七品高階丹藥倒是容易,想要要和家指定的丹藥卻難,他這徒兒身上迷霧重重,連鐘司商也不清楚他到底有什麼本事,感覺做個師父隻有加油助威的用處。
鐘司商的神情堪稱糾結,一旁的萬聆雪問道:“院長,可是有什麼問題?”
鐘司商回神歎氣道:“沒,不宜相認便先不必告訴他我們的行蹤了,此事先安頓後再定,看看風向如何。”
“好,”萬聆雪點頭,從始至終都未曾往這艙內黑衣男子的身上看上一眼,不該她知道的,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艙內寂靜,沒有晚輩在了,鐘司商來回走了幾步,一邊是想罵上兩句,一邊又覺得自己想要誇上兩句,雖說他的修為乃是經年累月才有的,資質修為都不算如何出眾,但是他有一個好徒弟啊!
雖然這個徒弟偶爾欠揍,但是大多的時間都是極為孝順的。
“若想相認也未嘗不可,”那黑衣男子開口道,口氣之中滿是肅直之意,專注劍修的人大多對於周圍的感情以及人情世故要冷淡上一些,畢竟在他們的眼中,劍是武器,也是手足,甚至親密程度更勝過道侶。
鐘司商回頭:“可此事到底麻煩師兄。”
“他非劍修,卻是劍心學院弟子,該護之時自會回護,”那黑衣人看著鐘司商,瞳孔黝黑一片,透著劍芒一般的冷意,“況且大比之時總會相認,他避得了一時,也避不了一世,萬劍城並非隻有我等前來,隻要他現身,避無可避。”
“師兄言之有理,是在下思慮過甚了,”鐘司商道,“隻是那七品高階丹師之事與他牽扯,師兄此次脫離此界,萬劍城恐怕動蕩不安。”
“七品高階丹師若想再進一步,不會在此界之中逗留太久,必會借此次機會離開,”那黑衣人正襟危坐,“不必過於憂心。”
就如同他一般,此界靈氣充足,但對手不足,見地不同,想要從此界之中飛升成仙,難於登天。
“在下受教,”鐘司商捋了捋胡須笑道,“的確也該讓師兄見見自己的徒弟。”
“半靈獸……”那人眸中閃過一抹寒光,卻是未曾再說什麼。
聖域城迎接諸座上等仙城,專門辟出數百裡之地予以居住,迎接者修為皆是不低於辟穀期,而各大仙城帶領者最不濟也是金丹修為,上等仙城數十座,中等仙城便不計其數了,故而有依附上等仙城者自可一同被接待,無依附者隻能自己解決一應吃住問題,這是舊例,無人敢置喙什麼。
亭台樓閣各處自成一景,隻一閣之地或許就勝過中等仙城半座仙城之地,聖域城接待之人前麵帶路,即便來往參與之人心中好奇,也未曾有一人想要在此時失態丟臉。
直到接待之人離開,參與者才在安頓好後對此處品評觀摩了起來。
孔儒牽著萬銘城的手繞過那水上的長廊,他的手略小,隻抓得住萬銘城三根手指,卻是興致勃勃的開心得很,到了一處涼亭坐下,此處雖是寬廣極了,可既給了萬劍城之人居住,便不會有外人闖入。
“不知何時能夠見到朝前輩,”孔儒坐下沒兩秒,又跟隻兔子一樣的站了起來,“若是大比,他必然是最出眾的一個。”
挨過最艱難苦楚的日子,他提起朝硯之時仍是最初崇拜的模樣。
萬銘城之前調查時已然知道了朝硯如今的修為,金丹中期,未曾年滿五十的金丹中期,這樣的修為讓他隻能仰望。
曾經一同入劍心學院,他曾超過朝硯一次,那時朝硯尚且在築基後期沉寂,諸人皆是覺得他或許永遠不能突破,或是覺得他墮了天才之名時,他卻一飛衝天,從那之後再無人追的上他的步伐。
姐姐不行,他更是不行,即使初入煉氣的修士都知道旋照與金丹之間的差距有多大,可若就此氣餒,怎麼可能?那個人的存在一是讓他仰望,二是讓他時時鞭策自己,不要以目前的成就而覺得自滿。
當然,自己鞭策歸自己鞭策,萬銘城聽見孔儒的話語,眸中有些許情緒閃過:“他最出眾,我呢?”
孔儒白皙的臉頰開始泛紅,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在我心裡是最出眾的。”
好歹也是跟著朝前輩混過的兔子,哄個道侶還是信手拈來的。
萬銘城眸光微斂,拉著他坐在了腿上,環臂抱住:“你在我心裡也是最好的。”
孔儒很感動,抓著他的手繼續興奮道:“不過我真的好久沒有見朝前輩了,我試了很多的新菜,這次見了,一定要做給他嘗嘗。”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萬銘城自然是支持的,隻是從前未有道侶之時不覺,如今有了道侶,道侶心中有個仰慕至極的人,這樣亮著眼睛念叨,頗有幾分的酸楚,倒是能領會幾分從前朝縱恨不得將他們趕到十裡外的舉動了。
“朝縱必然也在,不如你教給他,”萬銘城一是為了讓彼此的醋意都少一些,二則是知道,除了道侶儀式一事,他們日後怕是跟不上朝硯的步伐的。
孔儒微微抿了您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道:“你說的也是,還是教給朝小公子,日後朝前輩想吃都能夠吃的到。”
孔儒從前無知無覺,如今也知道如劍心學院朝家小樓那樣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
“你彆難過,我會陪著你的,”萬銘城摸了摸他的頭發沉聲道,一直一直的陪著他。
“我沒有難過啊,”孔儒微微仰頭茫然道,“雖然可能短暫的跟朝前輩分開,但是朝前輩可是什麼都能夠做到的,說不定還不等我們想他呢,就已經又見麵了。”
萬銘城:“……”
必須好好修煉,樹立偉大形象了。
而朝硯處的論道還在繼續,隻是他已經極少說話了,因為就寧旭為首的三隻的態度而言,他怕他說豬會上天這三個人都會信。
朝硯甚至必須得正襟危坐,以身作則,因為現在的三個人都染上了吃零食的習慣,朝硯自己是覺得挺好,但是這樣的論道成果回去讓人家家長看見了,怕不是要說他誤人子弟,而一旦他要是開了躺下冥想的先河,諸位家長怕不是要打上門來。
“小姐,長老請你回去有事相商,”和家的侍從前來將和淼帶走了。那姑娘走之前還順走了朝硯的花果茶。
“深少爺,少主請您回去,”陳家來人將陳深也帶走了,這少爺走之前帶走了一袋牛肉乾。
而到了寧旭這裡,他仍然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原地:“我無事。”
語氣之中還頗有幾分驕傲。
萬城來賀在即,寧家上下皆是繁忙,不僅是接待的問題,還有安排護衛,中場替換,以及各種需要被協調的問題,而寧旭之所以沒有被征用,是因為他真的不認識路,寧泓怕真交代他一個任務,到時候他把自己給跑沒了不說,還得滿寧家找人,亂上添亂。
朝硯默了一下,看向了一旁笑的溫和的方知笙,這次確定笑的是自己了,他挑眉示意了一下,趕緊把人帶走。
方知笙到底是善解人意的,起身道:“阿旭,你待在此處,我可能需要去幫一下忙,前輩,阿旭就暫且托你照顧了。”
寧旭起身,剛才還一副能論道天荒地老的人拉著方知笙的衣袖道:“我同你一起去。”
“寧兄真是疼愛道侶,”朝硯笑眯眯的道,“此時寧家正忙,若是方兄一人前往,必定勞碌不堪,論道之事改日再說,寧兄快去吧。”
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寧旭低頭,帶著劍繭的大手擦過方知笙的臉頰:“我陪你一起。”
此時卻是不容拒絕了。
“好,”方知笙似笑非笑的看了朝硯一眼,拱手告彆,牽著他家道侶離開了。
朝硯將人都送走了,終於得空歇息之時托著腮回想之前最後的一幕,莫名覺得有點兒撐,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就是被恩愛秀了一臉的感覺。
改日等崽兒出來了,一定要秀回去。
從前一個人也不覺得少了什麼,如今看著人家成雙成對的總覺得自己跟個孤家寡人一樣,歸根結底,是他確實想崽兒了。
秘境之中,樹葉綠了又黃,悄然間已經堪堪兩載,那白玉宮殿之內也寧靜了兩載,隻有那堆積如山的靈石在悄然變化著,由最初的掉落出來,到後來的一步一步的仿佛被什麼吞噬了一樣消失,直到露出其中包裹兩年的身影來。
流風溯洄,不知從何處起了風,一圈一圈的盤旋而起,直擊長空,而那空中烏雲彙聚,宛如翻起滔天巨浪一樣,誰也不知道其下隱藏著什麼。
一聲紅黑色的雷霆翻滾炸響,悶的仿佛在人的心口發震一樣,讓那白玉的宮殿都仿佛震顫了兩下一般。
那中間盤坐的人影周身火焰燃燒,卻未曾傷及他一分一毫,驀然間那雙線條極美的眸睜開,其中仿佛燃起了一片的火海一般,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然從原地消失,仰頭看著頭頂覆蓋的幾近地麵的雲層,這不是突破時的雲層,而是劫雲,蘊釀著七七四十九小雷霆的劫雲。
朝縱看著這劫雲,卻驀然輕笑了一下,周身氣勢長震,多年前他初初突破元嬰便足以對付,如今到了中期,他倒想看看這“天”到底意欲何為。
一道身影從秘境之外踏入,驀然出現在宮宇之外,玉白色的身影修長,一把折扇在手,輕輕揮動了兩下發現了風挺大:“咦,這雲……”下一瞬他卻是發現了那劫雲之下的身影,合起折扇揮了揮打了個招呼,“崽兒,你突破了麼?”
朝縱自然感覺到了他的氣息,隻是從他踏入的那一刻,這雲層就仿佛變的薄弱了許多,而他的丹田之內靈氣翻湧,初初突破的修為已然穩定了下來。
雷劫隱藏在了其中,慢慢的連聲音都變小了很多,直到其中錯落開來,天光乍現,朝縱明白,這雷劫此次是降不下來的,至於以後,他何懼之有?
從空中緩慢降落,朝縱的注意力再也無法給之前的劫雲留去半分,而隻是目光緊盯著眼前的人,慵懶溫和的眉眼,總是含笑的唇,修長挺拔的身姿,兩年閉關不覺,如今思念仿佛噴湧而出一樣。
“崽兒,你站那麼高是為了近距離觀賞……”朝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摟腰吻住,闊彆兩年,熱情更甚,就像是要將人吞噬一樣。
“做吧,”朝硯拉著他的衣襟,鼻端微微喘著熱氣,抬頭看去,那張漂亮的臉早已經不屬於少年,眸中的熱意讓朝硯覺得有點兒口渴。
而於朝縱而言,能看見朝硯臉頰上微微泛起的紅暈,看見他眸中異樣的光芒,就已然心滿意足了。
朝縱低頭吻了吻那唇,優雅而堅定的道:“不做。”
朝硯:“……那算了,我自己動手。”
撩撥起來又不給解決,這問題太嚴重了。
“不行,”朝縱拉住了他的手,鄭重其事道,“元陽不可泄。”
朝硯輕輕踢了他一腳,結果反而被夾住了腿,雙手被縛,一條腿被固定住,能站的穩才怪,朝硯倒下,順帶著朝縱也放任自己給他做了肉.墊,開口道:“我非是不想與你……做,而是道侶初次相合,若有婚契,以道侶儀式敬告天地,雙.修時可得修為最多。”
朝縱雙修雖不是為了修為,但是明明唾手可得卻放棄,那跟傻子何異。
朝硯趴在他身上若有所思:“說的很有道理,”躺著修煉什麼的,一舉兩得,“可我記得你之前一直撩.撥我……”
朝縱輕嗤了一聲道:“我以為你無反應。”
雖說朝硯也用不上,但是對方無回應的話就跟冷水潑下一樣,身體沒有問題,但是就是沒有反應,除了不愛沒有彆的。
朝硯想想如果朝縱對他沒有反應會怎麼樣,覺得說的也很有道理。
“回去就舉行道侶儀式,我約莫著老頭兒他們也快到了,”朝硯想要趴起來,卻被朝縱束縛住了腰。
“還想再抱一會兒,”朝縱直言道。
“好好好,抱抱抱,”朝硯趴在他的肩頭,嘎嘣嘎嘣的在那裡嚼冰塊,什麼熱意啊,什麼火熱啊,在這冰塊的作用下全得降溫。
朝縱看他:“……”
朝硯笑了一下:“你也要來一塊麼?”
“嗯……”朝縱默默咬住。
其實如果現在在一起,也會快速突破,但是朝硯的修為一瞬間提升到元嬰期,沒錯朝縱毫不懷疑朝硯能夠突破到元嬰期,但其中又不知道會出現多少的變故,未過百歲的金丹乃是天才,未過百歲的元嬰就是異類了。
修士修真途中本就麵臨著諸多的考驗,麵對如此修為誘.惑,他們可忍得住?不要試圖用自己去考驗才是正道。
“與院長接頭,你不怕被聖域城諸人察覺身份?”朝縱問道。
朝硯撐起了一個手臂:“躲過了一時也躲不過一世,他們總會察覺的,所以我們得趕緊準備道侶儀式,讓他們的念頭徹底打消。”
朝縱深深的看著他,用最直觀的反應訴說著自己的愛意,朝硯連忙掏冰塊:“來吃。”
冰塊吃下去了,手指也被咬住了,朝硯抽了抽手,手指被鬆開,唇卻被堵住了。
不能做到最後,親一親還是可以的。
朝硯拉下衣袖,遮住手腕內側的紅痕,覺得日後消耗最大的可能不是靈石,而是冰塊。
朝縱閉關出來,第一個遇到的就是宣貢,初時的爐鼎如今已然是旋照初期,且能夠在內院之中行走。
朝縱扣緊了朝硯的腰身,低頭示意詢問。
朝硯笑眯眯的介紹道:“這是陳湧日後的道侶,玉簡在我這裡。”
朝縱點頭,而遠處的宣貢在看到那從主屋之內走出來的男人時卻是愣了一下,那時初見,不過是低頭瞥過一眼,隻知道主人的道侶生的極好,如今這樣的直接衝擊眼球,才知何為夏日灼灼,足以掩蓋所有春.光,那眉眼的寫意風流,宣貢多年所見,無一人能及。
有如此道侶,也難怪當初主人看不上他們。
“宣貢見過主人,”到了近前,宣貢驚歎的神色已斂,朝硯是主人,他的道侶自然也是。
“嗯,”朝縱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接納了,“你且去忙你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