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 求你……”有人呢喃。
“哇哇……”還有的是童稚的聲音,他們還什麼都不懂, 卻要麵臨被彆人決定生命的狀況。
“之前告訴崖君替命咒是故意的, ”朝縱到了這個時候, 不知為何腦海之中反而冷靜了很多,就像是自己在天上看著這個仿徨無措的自己一樣。
“自然,”雲霽開口道, “若不告知,他怎會那般擔心,並提前找好解法。”
“算計的就是之前我重傷瀕臨死亡的那一刻?”朝縱問道。
雲霽看著他, 目光之中有些許悲憫:“人心是最脆弱的, 主子不過是算準了人心,恰到好處的安排性格爭強好勝的黃列與你們一起, 恩怨總會結下,以朝硯的能力自然能夠讓那樣的人無地自容,心境受損,若他不行, 還能換彆人, 但主人估摸的準, 一下子就成功了,至於崖君,睚眥族,也都一並告訴你好了,崖君知曉替命咒, 若初見便為你換了,你未必會感激,但主子提前告知,便是料定了以你這個人的脾性,不會去承那份情,崖君自是真心,你怎又怎會無動於衷,一次提升修為便是九天雷劫,二次便是幾乎粉身碎骨,崖君忍不住的,而你注定要在睚眥族和朝硯之間選一個,隻要你選錯了,這樣的事情就會不斷的上演,因為你無能,你不配!”
她也不配,但他更恨朝縱的無能,若他不無能,能夠護住朝硯不被主子帶去,她也不必如同現在這般日日灼心。
同是天涯淪落人,可惜了,她雖痛苦,卻會完成主子交代的事情。
“我不配……”朝縱捂住了臉低笑出聲,“我不配……”
他雖笑著,卻比哭還要難聽,他心裡知道,一旦舍棄了與朝硯之間的婚契,便是背叛的開始,分彆便無法挽回,因為隻要在一起,便會不斷的發生這樣的事情。
“族長……”有人在叫他。
“不要跟我說話,”朝縱虛弱道,他們都在求他,他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去求誰。
割舍掉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就像是硬生生挖點自己的心一樣,他不能……
“殺一人,”雲霽說道。
“不要!”朝縱喊道,在那匕首鋒芒下喊道,“不要……”
雲霽看著他道:“你已經做好決定了麼?”
眾人目光之下,朝縱竟不知該何去何從,他握住了自己的劍,架到了脖子上道:“若我死了,齊冕是不是同樣得不到人?”
雲霽心中一驚,卻故作淡定道:“若你連累朝硯死了,這裡的人都會為你陪葬,而崖君解你的替命咒的心血都算是白費了。”
水鏡之下,朝硯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盤上,一盤亂棋,不分勝負,此情此景,他幾乎可以想見朝縱的心情,可他隻能坐在此處無能為力。
怒目而視無用,掙紮不休無用,就像是雲霽說的那樣,他同樣無能。
身體被封禁在椅子上,麵對著齊冕的靠近,朝硯幾乎想要咬他一口:“這才是你最終的目的?”
“對,”齊冕扶著他的肩膀,湊在他的耳邊道,“這就是沒有足夠力量的下場,擁有的東西被人搶走而無力反抗,瀾清,力量很重要,你該懂的的。”
“我懂,”朝硯看著他道,“但是婚契的解除要雙方才行,我不同意,你以為他一個人能夠決定?”
“他能,”齊冕就此斷定,沒有半分的疑慮,“他的命途多舛是因為你,被遮掩所有的光芒是因為你,族人滅亡也是因為你的話,他無法原諒自己的,太過於重情也是人性的弱點,隻要他不再愛你,你會放下的。”
朝硯直接啐了他一口,怒極反笑:“人心謀劃,你真是做到了極致。”
齊冕擦過了自己的臉,笑道:“多謝誇獎,人心謀劃,也要他們自己有弱點才行,怎麼能夠全部推到我的身上來?瀾清,你覺得他的抉擇會是什麼?他會選擇你麼?畢竟你那麼重要。”
朝硯不知道,他隻是淡淡的說道:“放開我。”
齊冕選的這條路絕對是斷掉根基的路,他與朝縱定下婚契時曾經說過此生不離不棄,但是一旦一方對另外一方有了心結,因為朝硯的存在,讓朝縱變得格外的不幸的時候,那感情的根基幾天像是從地下被挖掘出來了一樣。
朝硯是一個果決的人,若在這種情況下朝縱選擇了放手,他不會怪他,他怕的是朝縱選擇了他,然後他們的愛情就背負了無數人的性命。
“你現在能夠冷靜下來麼?”齊冕問道。
“放開我,”朝硯隻是這樣重複道,目光筆直,其中含著對於齊冕極大的憎惡,但他最恨的應該是自己,因為他的妄自尊大,讓事情到了這樣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抱歉,”齊冕拂過了他的額發,“我知道這樣你會很難過,可是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他打了個響指,朝硯身上的禁製解開,可他卻坐在椅子上未曾動彈半分,隻是直勾勾的盯著水鏡後麵的畫麵。
睚眥一族受詛咒影響無從反抗,雲霽接了任務,自然要順利完成,不能出什麼岔子:“除了這裡的人,還有你的師父,你的朋友,他們通通都會為你們陪葬,而朝硯即便死了,也不會與你葬在一起,朝縱,你要怎麼選?”
“我選……解除婚契,”朝縱手中的劍落在了地上,跪在地上的腰背不再挺的筆直,就像是完全失去了其中所有的希望一樣,“但是你要解除他們身上的詛咒,否則,你不會想看到你的主子驚慌失措的模樣的。”
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才是最瘋狂的。
雲霽看著他道:“我要你發誓。”
“我要你們滾出這裡!”朝縱看著他,眸中一片的死寂,“我不信你的主子看不到這裡發生的一切,”他笑了一下,卻無一分的暖意,“他看到了,朝硯也就看到了,我們說好的不離不棄,說好的絕不背叛,在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已經算是背叛了……現在,交出詛咒的東西,滾出這裡,我不想再重複一遍。”
“他選擇放棄了你,”齊冕嘖嘖了兩聲,“好可惜,本來期待看到更有趣一些的場景的,朝硯,你說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朝硯的話語之中並無半分的情緒。
“嗬……”齊冕笑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你們當初結契時我未曾阻止的原因了,因為我發現一味阻止隻會讓你們更親密,將他對你完全的感情牽扯到彆人的身上,他親自破壞掉你們的感情,便絕無半分回轉的可能了,你這個人看著什麼也不在乎,但是太驕傲,你不會怪罪他的選擇,但是絕不會去挽留對不對?”
一旦朝縱對於朝硯不再重要,那麼那個人是死是活都無關緊要了。
“那麼你可以放過睚眥族了麼?”朝硯轉眸看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我不與他在一起,也不會是你。”
“我知道,”齊冕隻是笑著,“為了你能活著,當然要放過睚眥一族的,以免你總是牽掛惦記。”
雲霽收到了消息,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了一個星空般的東西扔到了朝縱的腳下:“這個名叫光陰,裡麵囊括了崖獰一族的屍體,你隻需要抹去上麵的印記就能夠解除詛咒,詛咒隻能用一次,若我騙你,你自然能夠有所倚仗,我們走。”
她一招手,那些魔修雖然心有不甘,卻是將手中睚眥皆是放了下去,朝縱拾起了那件仙器,直接抬手抹去了上麵的印記,印記碎裂,光陰不存。
本是趴在地上的崖古試探的動了動手腳,發現之前那種無力的狀況正在減輕,他爬起身來,看著那遠處的魔氣滾滾道:“族長,就這麼放他們走麼?如此羞辱,不報此仇……”
“讓他們走,”朝縱拾起劍站了起來,目光深處一抹精光閃過。
崖古等渡劫修士隻能原地打坐,恢複靈氣,並檢查小睚眥們的情況。
雲霽等人威勢赫赫的出了睚眥族的星域,星域關閉,她本是想要命令這些人返回駐紮的地方,心神微動之時,一縷破天的光芒從她的頸側劃過,微微刺痛,雖不要命,一縷發絲卻是飄散落下。
“打偏了,真是可惜,”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即便在這星河璀璨的星空之中,他也有著彆樣的柔和。
“純狐玥!”雲霽還是識得那張臉的。
“沒想到魔主座下的雲護法竟然是識得在下的,還真是榮幸,”純狐玥笑道,“不過爾等今日來此做客,卻是不必回去了。”
“就憑你,”雲霽雖是這樣說,心中卻有不妙的預感。
“自然不是,”純狐玥笑道,“本座出手,自然是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好將你和你的主子都埋葬在這修真界中。”
他的話音落,這片星域的四周浮現了無數強悍的氣息,數百道絕對不止。
水鏡之中的場景出乎人的意料,而水鏡之下,朝硯手中光芒微閃,一個卷軸模樣的東西消失不見,下一刻這屋頂便似乎被什麼強悍的力量擊打一樣震顫不休。
“哎呀,地震了,我們是不是應該逃命?”朝硯唇角勾起了熟悉的笑容,側頭看向了齊冕問道,“被埋在這裡殉情可太不美妙了。”
齊冕本是錯愕,臉色陰晴不定,此時見他笑顏,卻是驀然笑了出來:“你耍我?”
“沒有哦,”朝硯抽出了腰間的折扇,啪的一聲打開,翹起二郎腿扇了扇風道,“我可是新時代的良好公民,從來不耍人的。”
“若是你製定的計劃,朝縱不會被黃德打成那樣而無動於衷,”齊冕到了這緊要關頭,反而不著急了,他揮袖坐在了朝硯旁邊的椅柄上,好像不是質問,而是在探討事情的經過一樣。
“那自然不是我設計的,”朝硯半撐著頭道,“你了解我,卻不了解朝縱,想要讓你相信,那一步是他親自定下的計劃,順便還誆了龍族的精血和龍骨,一舉兩得,不過我也是真的心疼。”
“那崖君呢?”齊冕不理會此處的震顫,輕笑問道。
“我多年前委托無悔師父煉製了輪回轉生丹,效果不錯,可惜沒能助祖父登仙,不過能夠重修也不錯,多點兒經驗,下次就一番風順了,”朝硯笑的仿佛他們是極好的朋友一樣。
“多年沒見你笑了,好懷念,”齊冕碰了一下他的臉頰道,“可他換了朝縱的替命咒,又無你的氣運加身,即便有輪回轉生丹,也不該能夠逃過才對啊。”
“這個更簡單了,”朝硯笑道,“我們家夫君最不喜歡承彆人的情了,所以替命咒還在他自己身上,非本人同意,祖父想換都換不走。”
“原來如此,”齊冕摩挲著下巴道,“倒是我漏算了,可是你們的計劃我為何不知?”
“或許這修真界你都暢行無阻,可以隨意窺探,但是我所掌控的秘境除外,”朝硯笑了一下,“不過這個是猜的,後來測試了一下,發現好像真的不能被窺探,就都在裡麵討論計劃了,要不然被你知己知彼了,我還怎麼百戰百勝呢?”
“上演這麼一出好戲就是為了睚眥族,”齊冕輕歎了一口氣道,“你這麼聰明,想必一早料定我拿了睚眥族的血肉有大用,可是那些被雲霽殺掉的睚眥族人呢?”
“我有一個手下,他會點兒傀儡之術,傀儡裡麵還能灌上血液,跟真人一樣,”朝硯半托著腮道,“我都分辨不出來,睚眥族有朝縱坐鎮,把渡劫以下的人換成傀儡也不怎麼難,當然,不是朝縱親自換的,你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換了就露餡了,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到了這個關頭,怎麼也要讓你死個明白。”
齊冕笑了一下,當真是風華絕代:“這一局是我輸了,我贏了你的棋局,卻輸了這修真界的局,布下這麼大的局,應該不僅僅拘泥於睚眥族,還有……魔域。”
“魔道勢力太過於猖獗了,”朝硯看向了他道,“這麼多年清淨珠使用下,一旦魔道大舉入侵,整個修真界都要亂了,自然是提前找到根據地,一窩端了的好。”
齊冕不言,隻是看著他的麵容有幾分的出神,在那屋頂垮塌之前卻是驀然笑道:“我就說之前你要滅睚眥半族時鴻蒙仙宗都出手了,後來朝縱要救你怎麼被回絕了,這個計劃不是完全完善的,有很多的地方都會有顯而易見的端倪,但有你在這裡,我的心神至少會被占去一半,情緒與言語引導,多年心血功虧一簣,朝硯,你這麼做不怕我惱羞成怒殺了你麼?”
朝硯看著他道:“你會殺了我麼?”
齊冕低笑了起來:“你料準我不會殺你,朝硯,我也犯了心軟的大忌,我可以殺儘天下人,卻唯獨沒有辦法對你動手。”他對朝硯說完,驀然抬頭看向了破空而落的三道身影,“周奪,鳳棲梧,清長歌,為了齊某這樣的小人物,沒想到你們竟然如此謹慎。”
“自然不能讓你再逃,”周奪沉聲說道,“這麼多年禍害這修真界,該有個了斷了,朝硯,過來。”
“師父,徒兒就先不過去了,這裡交給你們解決,睚眥族那邊我得去一趟,”朝硯起身朝看著他的齊冕笑了一下道,“伸手,給你個臨彆贈禮。”
齊冕挑了一下眉頭,卻是真的伸出了手,朝硯拎起了一隻黑貓放在了他的手上,在魂淡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又給塞了回去:“騙你的。”
不受變異魂獸的毒素侵染,這家夥說來自於仙界想來不是騙人,修真界的事情解決,仙界估計不會太過太平。
“都要離彆了還鬨,我要傷心了,”齊冕笑道。
朝硯朝他擺了擺手道:“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回見。”
他點下傳送,直接離開。
齊冕縮回了伸出的手,看向了包圍而來的三個人,眸光冷了下來,哪裡還有剛才半分的笑意:“來吧,讓我看看你們籌謀這麼久的本事。”
一把琴出現在了他的手中,撥動之時宛如天樂,其殺伐之力卻勢如破竹。
此處戰成了一團,睚眥族外也是戰成了一團,隻不過人多欺負人少,對麵的人隕落的仿佛下鍋的餃子一樣,包圍後方的還多了已經恢複了實力的睚眥族的渡劫大能。
敢打他們崽兒的主意,全部碎屍萬段的處理。
朝硯降臨那星域外圍,遠遠感受到靈氣波動的時候覺得自己還是等會兒再過去,就他這丹藥提上來的破修為,在一群渡劫大佬的麵前除了當炮灰就是當炮灰,有這會兒打架的功夫,還不如坐在這裡好好想想怎麼平複朝縱的醋意。
跟齊冕一待就待了數十年,雖然說他兩個清清白白,但是他家夫君那是雞蛋裡麵都能挑出骨頭來,不想個轍他這個腰得廢。
不如反咬一口?說他當了睚眥族長竟然有美女前來勾搭。
朝硯思來想去,覺得這個法子相當的靠譜,奈何剛剛打算起身,察覺了身後一絲氣息的泄露,他的折扇剛剛揮轉,就被那修長的手指徒手夾住,而下一刻人就被摟進了一個熟悉的懷裡,溫暖的讓人幾乎想要發出一聲喟歎。
“朝硯,我好想你,”那低沉優雅的聲線在耳邊響起,其中帶著喑啞的意味,因為某人刻意的壓低,朝硯覺得這耳朵今日可能已經懷胎三月,鼓動不休。
什麼反咬一口暫時都被拋到了腦後,朝硯覆住了腰間的手,直接往後靠在了朝縱的肩膀上:“我也想你,雖然能夠每天看著,但是越看越想。”
想他了,便也說了,羞澀是完全沒有必要的,若想他了都不說,還要什麼時候說呢。
未見麵時不覺,真的見了的時候才發覺思念入骨,甜蜜又磨人的很。
朝縱的呼吸瞬間粗重了一分,卻又似乎因為什麼而隱忍了下來:“你那邊處理完了?齊冕怎麼樣?”
“被師父和龍鳳兩族族長圍攻,修真界的多年經營沒了,留著也無用,”朝硯想要轉身,卻被朝縱扣緊了腰身不讓,“怎麼了?”
“吃醋,”朝縱側頭親了一下他的耳朵,“雖然是為了此次計劃,但是一想到你跟他單獨待了那麼久的時間,占據了你那麼久,我就想把他碎屍萬段了。”
朝硯覺得癢,動了動耳朵道:“我沒跟他怎麼說話,都是在看你,雖然分彆很久,但是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視線中,包括那個崖瑰誘.惑你的事情。”
他雖然不想吃醋,但是為了杜絕某人的醋意蔓延到天邊去,該反咬一口的時候還是要反咬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