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走出高明朗辦公室是一小時後,溫以寧被叫進去是十分鐘後。十分鐘時間,已夠這位高總衣冠整潔,正襟危坐了。
又一個十分鐘,辦公室裡傳來悲怒質問——
“憑什麼讓我給她擦屁股?!”
溫以寧一句話鏗鏘嘹亮,辦公室門還未關緊,外麵挨得近的同事伸頭張望。
高明朗起身關門,不急不緩:“公司的共同利益,怎麼能叫為誰擦屁股?我知道你有情緒,這話在我麵前抱怨抱怨就行了。上頭領導最喜歡的是什麼你忘了?團結。合作。”
溫以寧安靜幾秒,平聲道:“這個爛攤子我收拾不了。”
“謙虛謹慎,能力出眾,顧全大局。不錯,周總對你的褒獎的確很中肯。”高明朗又走過來,“我已經跟周總彙報過了,公司現在遇到困難,他也讚同這個決定。”
溫以寧麵色如鏡如湖,任這把風吹得再勁再招搖也瞧不出喜怒哀樂。
她走出高副總辦公室時,一身魚尾紅裙的文雅洶湧澎湃迎麵走來,那笑容與高明朗如出一轍,“所有的資料我都整理好了,待會送到你辦公室。”
溫以寧睨她一眼,清冷又高傲,勝過千言萬語的辱罵。
消息很快傳出,符卿卿氣瘋,“憑什麼?自己捅的簍子讓咱們收拾?高總護短,還不是因為……”
“收。”溫以寧打斷,“有些話不該你說,就不要說。”
符卿卿憋了回去,不服氣地把剩下三字兒低聲罵完:“……上過床。”
這種事心照不宣,往好了說,男未婚女未嫁,合理合法。往俗裡說,靠不要臉吃飯也是一種捷徑。高明朗曾經試圖說服溫以寧也彆要臉了,一到晚上就發各種性暗示短信,溫以寧一忍再忍,終於在某次高總醉酒忘形,竟給她發了個自己的裸身照片後,爆發了。
她第二天來到高明朗的辦公室,不坐,不笑,不寒暄,不示弱,不求全,用她一貫的驕矜冷傲目光控製住了場麵。
“高總,您下次做苟且之事的時候,最好去酒店,公司裡,淩晨加班的人不是沒有,聲音小一點,文組長那天都喊破了音,不過以我對女人的了解,多半是裝的。您下回再給我發短信,請斟酌用詞,不然下回我會給公司全部員工發一封郵件。”
溫以寧言簡意賅,“不浪費資源,隻寫兩個字——疲軟。”
自那以後,高明朗再也不敢惹她,不過暗地裡使的絆子倒是越發變本加厲。
對符卿卿的一通抱怨,溫以寧不持異議,在本上寫了一頁紙,撕下遞給她:“越詳細越好。”
她要相關人員的資料。
符卿卿憋屈,看樣子,空手接白刃,是真的接下了。
當天晚上,溫以寧就收到了符卿卿的彙總,“除了百度上能查到的,我還托我那男同學打聽了不少呢,不過真假有待考驗。”
隔壁男同學高中時候追過符卿卿,現在在個挺有名氣的娛樂公司做記者,娛樂圈的邊角八卦不在話下。
溫以寧看著厚厚一摞紙,一目十行,精揀有價值的便多留意,十幾頁翻過去,從品牌高層、到時尚之夜活動的相關機要人員,
最後五頁,安藍。
符卿卿辦事機靈,小女生對娛樂圈本就有興趣,洋洋灑灑,精確到安藍哪月哪日買了哪條珠光寶氣的裙子。她越說越刹不住車:“我最喜歡她演的《任春風起》,演技超棒的,我同學說,人是真的美,近拍也無可挑剔。人比人氣死人喲。不過脾氣也是真的差。”
越到後麵看得越慢,溫以寧忽然就不動了。符卿卿伸眼一看,來了勁,這才是她此次任務的功勳章。
“活躍在一線的花旦哪個沒有人脈靠山,可做到像安藍這樣的資源,真的是極品了。”符卿卿湊過去:“您知道亞彙集團嗎?”
亞彙集團,前身有一響亮名號,上海唐氏,百年名企,十九世紀的香港貿易洋行揚帆起航,唐氏順應時代潮流,開疆拓土,在水深港闊的維多利亞紮穩腳跟。隨後轉回滬上故土,發展得榮辱不驚,相當低調。
“幾年前董事局變更,新的首席執行官在董事會上全票通過。”符卿卿眼裡像有火把在燃,“ceo帥得要命,而且很年輕,要不是私生活低調保密,早成網紅了。”
她情緒澎湃,壓了壓聲音,說:“安藍真正的靠山,就是這位唐總。”
大概是小姑娘的聲音過於跳躍,溫以寧竟然岔了幾秒神。她莫名想到昨天,盛夏酷暑裡突降人間的兩分鐘冰雹,極端天氣,總寓意著些什麼。
結合這個倒了血黴的周一來看,妖豔之象,流年不利。
溫以寧捏緊紙張的手指暗中較勁,摳疼了自己才慢半拍地鬆開。
目光落在資料最後一行,三個字:
唐其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