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重開日(7)(1 / 2)

花有重開日(7)

柯禮找了老關,老關四十有五,年輕時太叛逆被家裡送去了部隊,退伍後繼續不務正業。他和唐其琛淵源頗深,接到柯禮電話後,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這個圈子也是關係網密集,一問就清楚高明朗找的是哪撥人。

高明朗要求得挺歹毒,多少錢都樂意出,隻要把這女人往死裡弄。老關隨後放話,今晚的上海城天氣不好,不生是非,隻想和氣生財。

那些人掂清輕重,自然是給老關麵子——高先生今晚這筆生意,多少錢都不接。

源頭悄無聲息地遏製,柯禮這事兒辦得雲淡風輕。十五分鐘後返回停車場,黑色奧迪q7停角落,他彎腰對駕駛座說:“妥了。”

唐其琛點點頭,示意他上車。

柯禮說:“您今天累了,我來開吧。”

唐其琛手一拂,“自個兒來。”

柯禮坐副駕,邊係安全帶邊說:“老關打的招呼,以寧應該沒事了。”

唐其琛嘴角扯起一個微小的弧,柯禮分辨一會,覺得是諷刺比較多。拿捏一番,說:“我打聽過了,她是兩年前從h省的外譯機構辭職來上海,跨行轉業做了廣告媒體。高明朗好色出了名,他們那公司也是局勢複雜。”

頓了一下,柯禮繼續道:“能立足,已是很不容易了。”

唐其琛單手控方向盤,語氣平平:“知道不容易還衝動。你說,這幾年她是有長進,還是沒長進?”

柯禮啞口無言。

駛出停車場,並入主乾道,唐其琛才說:“你為她說的話,多了。”

柯禮抬手抵了抵鼻尖,點頭,“抱歉。”

這聲抱歉,唐其琛心裡明白是情有可原的。柯禮跟在他身邊十多年,為他處理過太多人和事,舉止有禮,很能領會要意,正因公事公辦,才難免顯出寡情。彆人很難從柯禮口中撬出唐其琛的行蹤,但溫以寧一問,他都樂意告知。

二十出頭的姑娘一合眼緣,柯助理身上便多了幾分難得的和氣。現在回頭一看,那時候的兩人,關係倒是非常友善的。

短暫安靜,唐其琛頭往後枕,“安藍在爭取的那部電影叫什麼?”

“《建國大業》。”柯禮說:“中宣|部和總局的推薦影片,是明年五個一工程獎裡樹立行業典範的標杆作品。”

唐其琛閉眼休憩,說:“她需要一部這樣的作品。”

需要根正苗紅地鍍鍍金,需要做上行下效中的那個上。

柯禮心領神會,點頭道:“好,我去辦。”

———

霜降節氣一過,南方步入深秋,桃江邊小鎮的冬天冷意更為提早。溫以寧坐在晃晃蕩蕩的中巴車上,看著白氣覆在車窗,前邊的小孩兒正有滋有味的拿手指在上邊畫圓圈。

到家的時候,江連雪正在牌桌上大殺四方,麻將聲劈裡啪啦,邊上擱著一張塑料凳,上麵是煙灰缸和抽了一半的煙盒。她很驚訝:“喲,回來了?”

幾個牌友都是熟人,紛紛回頭:“寧寧啊,多久沒見著啦,越來越好看了嘞——誒,錢錯了錯了,我開了個杠,找十塊。”

溫以寧笑笑,叫了人就去臥室放行李。門是半掩的,外頭動靜漸小,牌友走後,江連雪數著一把零錢:“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家裡米都沒了,我還沒去買的。”

溫以寧從臥室出來,抬手紮著頭發,“隨便吃點,下麵條吧。”

她走到門右邊的桌子邊,手指一撚全是灰,於是抽了兩張紙把上麵擦乾淨,江連雪說:“麵條也沒有了。”

溫以寧動作停了下,又繼續:“那你去買,我不吃,你總得吃吧?”

“我減肥。”江連雪上午手氣不錯,一把零鈔丟進抽屜裡,回頭看到溫以寧彎著腰在櫃子裡翻找,告訴她:“哦,香燒完了。”

溫以寧直起腰,眼角有了不耐,“打牌就有那麼好玩?一天天的,連飯都不吃了是不是?”

江連雪嘖了一聲,“我飯吃得好著呢!”

溫以寧的不耐漸漸轉為不悅,雖不再回話,但這個沉默的氣氛像是插了鋼筋水泥,較著勁,硬的很。江雪連知道她是借題發揮,清了清嗓,討好道:“我去樓下買香燭,多買點,順便帶點菜,你要餓了,冰箱裡有蘋果,我給你洗一個唄。”

江連雪就這點好,性子雖急,遇事不服軟,但眼力靈活,能屈能伸這個詞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

“彆去買了,出去吃。”溫以寧習慣了這樣的相處,罷了。

她從冰箱裡拿出蘋果,洗乾淨後放到剛才擦乾淨的桌麵上,然後退後一步,稍稍抬起眼睛。

桌麵靠牆正中央,黑白照片鑲在同色係的木框裡,女孩兒的眼睛很漂亮,靜態之下也能感受到它們在閃耀。溫以安很少自拍,也很少出去玩兒,所以當初選照片的時候餘地有限,這是她高三那年的證件照,原片是紅底白衣,撲麵的青春氣,當時江連雪不同意,說人都死了,選個深沉點的。

但溫以寧還是替妹妹選了這一張。

十八歲很好,美好的一麵就以另一種方式長存吧。她想。

出門前,江連雪以最快的速度化了個妝。她到年底才滿四十五歲,又屬於老天爺賞飯吃的那類不老麵相,稍作裝扮就很惹眼。她要吃湘菜,風風火火地點了四五個,合上菜單說:“你團個券,美團上有,100-30新用戶還有折上折,上回跟你秦姨來吃過,劃算。”

溫以寧倒著水,手機就擱一旁。

江連雪端起熱茶,吹了吹氣兒,眼皮也沒抬,“今天周三,你不上班有空回來?”

溫以寧嗯了聲。

江連雪也嗯了聲,帶刺兒地說:“那種死貴的城市有什麼好待的,你掙兩萬一個月又怎樣,一年也付不起一個廁所的首付,壓力大內分泌失調,不到四十就不來月經也是很有可能的——辭了拉倒。”

溫以寧聽到後麵四個字,挺無語。

“嗬,”江連雪不解釋是如何看出來的,越發不屑:“我覺得你腦子是抽了,放著好好的翻譯工作不要,跑去上海瞎折騰。累不死你。”

又來又來。溫以寧最煩這事,“你能不提了嗎?”

“我不提誰提?錯了還不準說?”江連雪上周做的指甲已磨損了顏色,豔紅豔紅的,跟她此刻的情緒似的,“你那複旦白讀了,過兩年奔三十,要什麼沒什麼,可把你給能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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