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夢繞胡沙(7)(1 / 2)

我等你,很久了 咬春餅 12809 字 6個月前

春夢繞胡沙(7)

這邊電話還沒掛。

“江連雪的家屬。”護士在走道上喊。

溫以寧回頭應了聲:“在。”

唐其琛也聽見了, 說:“那你去忙,有事情就打給我。”

挺簡單質樸的一句話, 他這性格就是這樣, 從不多餘的安慰點綴,許的是什麼承諾,那就能實實在在的辦到。

電話先掛, 溫以寧轉身去護士那兒。護士給了她兩張處方藥,“去交費,再拿藥, 她打完針了,按醫囑吃藥,不適隨診。”

江連雪已經拔了針走出來,精神奕奕又能當雀後了,“開的什麼藥啊?那個消炎的給我劃去,家裡還有,彆浪費錢。”

護士挺忙的, “那你跟醫生說。”

溫以寧說:“醫生是對症下藥,你彆什麼藥都亂吃好嗎?回頭吃出毛病來了, 還不是我的事兒?”

針孔不出血了, 江連雪丟掉棉簽,從她手裡把單子拿了過來, “行行行, 聽你的,我自己去交費。你一個月在上海能掙幾個錢, 這麼不知道持家呢怎麼。”

溫以寧一言難儘,“持家這個詞從你嘴裡說出來,我怎麼這麼想笑呢。”

江連雪瞪她一眼,瞪完了,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溫以寧又把繳費單拿回手裡,微歎口氣,“我去吧。我也沒彆的意思,你玩牌我不攔著,但你得有個度,總那麼坐著身體吃不消。”前麵這些話還很中聽,江連雪難得的沒跟她杠。頓了下,溫以寧又一本正經說:“本來就一把年紀了,身體再不好,你還怎麼二婚,怎麼傍大款?”

江連雪氣得當場嚎叫:“姓溫的你找死呢!”

溫以寧快步下樓梯溜得飛快,心情挺好的還插了把刀:“實話還不讓人說了。”

這母女倆就是這樣,三句好話說不上就得翻臉,這麼些年互相折騰嫌棄也不是一朝兩日,江連雪都這個歲數了,對什麼都看得淡,唯一能鶴立雞群一點的就是自己這張風韻猶存的臉。她著實吃了個憋屈,當著滿樓道的人嚷:“呸!死丫頭真不是親生的!”

兩人吵吵鬨鬨地從醫院回了家,在出租車上也互懟成章,江連雪罵起人來一溜溜,把司機大哥都給聽樂了。下車的時候鼓起勇氣說想加個微信,江連雪睨他一眼,“什麼歲數了還想泡我女兒。”

司機大哥臉漲得通紅,鼓起一百二十個勇氣說:“不加她,加你。”

江連雪一臉憋悶,憤憤然的把車門給踹上。進了門溫以寧還在笑,被她用力往手臂上一擰,“有完沒完了!”

是真狠了勁兒,溫以寧疼的眼淚都出來了。再看江連雪鐵青的臉色,估摸是真生了氣,她揉揉手,誒了一聲,也肯好好說話了,“你也彆太挑,找個合適的伴兒過日子,我不反對。”

“我真要找,還管你同不同意?”江連雪冷哼。

這句話倒是很符合她性格了。

“你還是先顧上自己吧,真成老處女了,你就去當尼姑得了。”江連雪瞥她一眼,“這麼看我乾什麼,我是說錯老處女了?嗬,彆跟我提李小亮,你倆談戀愛那會,你就沒在外頭過過夜。”

溫以寧真服了,“非得過夜?白天開房不行啊?”

江連雪嘁了聲,“開你個頭,亮亮也是個死心眼,護你跟護雞崽子似的,你倆還好著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他談的不是女朋友,是在養女兒。跟你白天開房?亂|倫麼?”

說白了,兩人就沒到那個份上。

戀愛是談了,也做了一般戀人之間要做的事兒。小亮老師是貼心溫柔的,有時間就帶她去看看電影逛逛街,當老師的工資不算高,但小亮家裡條件小康,又是獨子,所以手頭寬裕,帶學生去外省參加比賽的時候,都會給她帶貴一點的禮物,有次非要給她買個LV,被溫以寧死活攔下來了。就在天虹商場,不知道的還以為當眾家暴呢。

這個戀愛談的平淡如水,卻充實溫暖。因為小亮老師太好了,讓人周身都暖洋洋的。雖然分了手,但溫以寧還是不習慣彆人說李小亮的壞話。就江連雪這亂七八糟的表述,聽得她忒不樂意。

“你彆總拿小亮說事兒。”溫以寧提醒道:“不尷尬嗎?”

江連雪不以為意,回歸正題,“我有什麼好尷尬的,我說的不對?忠言逆耳你懂不懂?我可給你提個醒,找男人,找個合適的。你懂合適的意思麼?不止是人合適,其它方麵也能對的上。沒錢的不行,跟著受苦。太有錢的也彆高攀,家裡人基本都是事兒逼,夠你看臉色的了。”

這口氣都到嘴邊了,不止怎的,又給吞咽了下去。溫以寧默了默,垂著眸,低著頭,跟發呆似的。

江連雪氣不打一處來,食指往她腦門兒上一戳,“腦子忘記上油,都鏽傻了。”

溫以寧也沒躲,戳疼了也不反抗,忽然問:“那我要是找了呢?”

江連雪雙手環在胸前,懶洋洋的斜眼,“那就狠狠敲他一筆錢,玩完了就散,再拿這錢回來包個小白臉。”

得了,浪費剛才那通真情實感的反思了。

溫以寧訂了第二天下午的高鐵票,她走的時候,給江連雪留了兩千塊錢,大清早的還去菜市場買了幾斤肉和排骨塞冰箱。下樓的時候,李小亮的黑色大眾正好在倒車,探出腦袋,“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李小亮非要接她去高鐵站,某些時候也是軸的很。溫以寧打量他幾眼,“唔,你今天。”

李小亮不太好意思的扯了扯衣服,“不好看?”

商務款的Polo衫,胸口紋著品牌的logo,是個中高檔的牌子,一件短衫一千來塊。這跟他平日的運動休閒風大相徑庭,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有點奇怪。溫以寧笑了笑,“改風格了啊小亮老師,蠻正式的。”

李小亮沒說話,就對她笑。

到高鐵站,李小亮說:“你等我一下。”然後推開車門繞去了後備箱。

溫以寧正在回一封郵件,低著頭也沒注意。等人再上車時,空氣就不太對味兒了。

花香?

溫以寧轉過頭,一束火紅的玫瑰被李小亮抱著。

他很緊張,一米九的大高個兒,臉都被玫瑰給映紅了。沉了沉氣,他嘿了一聲,自個兒都覺得好笑,“忒沒出息了,又不是第一回送。”

溫以寧聽出個大概,眉頭皺了皺,挺無奈地看著他。

“沒想給你壓力,就想送你個花。”李小亮張了張嘴,說出兩句粉飾太平的話,開了頭,剩下的就好說了。兩人這麼多年,當過同學、做過朋友,成過戀人。能給的,他都給了,想要的,也一直沒有放下過。

“寧兒,我是個笨人,沒法兒在你麵前藏心事,因為你就是我的心事。這玫瑰以前也沒少送,反正就那個意思吧。”李小亮輕輕呼出一口氣,“當然你也彆有壓力,我估摸著我也沒戲,但我不說出來,可能就更沒戲。”

這下倒讓溫以寧無話可說了。

也不是尷尬,他們之間這種似親人的關係太堅韌,足夠淡化很多彆的情緒。李小亮能說出來,那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結果不重要,純屬憋不住。

溫以寧心裡有點愁,“小亮老師,我。”

“不說不說了,快進站。”直接打斷。李小亮把花往她懷裡一塞,下車就幫她拎行李,“我不要你為難,就是想告訴你我的心意。你放心吧,江姨我幫你看著,有什麼事兒就給你打電話。”

李小亮把人送到檢票亭就猴急猴急的走了。

溫以寧抱著這束花,現在還有點懵。周圍人都看著,善意的微笑和探尋的目光將她包圍,溫以寧隻好抱著花進了站,找到位置坐下,才看到手機上有幾條新微信。

一個是李小亮:“寧兒,到了報個平安。”

一個是唐其琛:“上車了?”

兩人都是掐著點發的。一前一後躺在她列表上麵,看得溫以寧心情複雜,這兩天發生的事就跟注定了似的,往她心頭按了個暫停,甚至生出了幾分“我是不是該重新反思”的念頭。再想到李小亮,這老師也真是讓人發愁。

溫以寧把手機按熄,兩個人的消息都沒有回。

過了五分鐘,唐其琛直接打了電話過來,響了好多下,溫以寧才接,斂情收心的喊了一聲,“唐總。”

電話那頭的唐其琛剛散會,這會兒還坐在會議室沒有走,這個稱呼讓他眉頭輕輕皺了皺,“上車了?”

溫以寧心不在焉的:“嗯。”

唐其琛心裡敏感,一根線也扯得很緊,他能聽出她語氣裡的某種不確定的猶豫,也能猜出她下一句的推辭。幾乎出於本能的,唐其琛沒給她再開口的機會,直接道:“四點半到站,我三點在出站口等你。”

都到這個份上了,他就不可能再讓兩人之間出紕漏。唐其琛很快掛了電話,拿了車鑰匙就走,柯禮低頭看個數據的功夫,老板就不見了身影。

就這樣,溫以寧出站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裡的唐其琛。

唐其琛是機場和高鐵站的常客,但特地拋下工作上這兒來等一姑娘,是頭一遭。兩人隔著距離,一對上視線,便都有了各自想法。唐其琛不再是平日那位西裝革履的唐總,他竟然換了行頭,一件純色的T恤簡簡單單,發型也變了,精英利落難打理的背頭軟下來,顯得人柔和了不少。

他看起來年輕又耀眼。

唐其琛來之前回公寓特地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還在浦東大道那兒給她買了一束花,他手裡的白玫瑰和溫以寧捧著的紅色玫瑰對比明顯,唐其琛目光下沉,溫以寧也覺得尷尬。這花一路上沒丟,就被她帶下了車。

唐其琛在原地等她,三十多歲的男人,這場麵還是挺喜感的。

等溫以寧走近,他低聲笑了笑,“就該來H市接你的,送個花都被人先下手為強了。”

溫以寧也笑了下,唐其琛能從她的神情裡讀出極力克製的不適應。他說:“我拿著吧,這麼多人看,也不合適。”說罷,就把李小亮那束紅玫瑰給拿了過來,把他買的放回了溫以寧手中。然後轉過身,“我車在停車場。”

唐其琛今天開的是輛白色卡宴,也沒彆的,就是覺得和他這身衣服比較搭配,上車後,他問:“餓不餓,去吃飯?”

溫以寧看了看時間,說:“時間還早。”

唐其琛點點頭,“那我們逛逛,你想去哪兒?”

兩人最後去了南京路的步行街。主意是溫以寧提的,其實沒什麼要買。從見著麵起,她心裡慌,換個詞就是有些無所適從,她想找個熱鬨點的地方鬆鬆氣。待在車裡的時候,電台放的是一檔搞笑脫口秀,但她和唐其琛誰都沒有笑。

夏日的餘熱猶存,晝日長,黃昏傍晚的時候,火燒雲染紅了一片天。

溫以寧跟著人流慢慢走,心不在焉的看著兩旁的商鋪,唐其琛和她並排,回回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但凡她停留稍微久,他便問:“喜歡嗎?”

溫以寧搖了搖頭,“我隨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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