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倦沉思許久。
人設相差這麼遠,他該不會拿了假劇本吧?
正在思索間,有人步入離王府。他年歲不大,一身錦衣玉袍,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嘴裡隻顧著嚷嚷道:“放這兒,這幾箱東西都放這兒——輕一點,你這個蠢材!”
待箱子都落了地,他又扭頭道:“五哥,父皇遣我來觀禮,再順道把他老人家私下給你添的賀禮一起送來,我是不是來晚了啊?”
他喊的是五哥,身份也不言而喻。
六皇子,薛從筠。
薛放離:“不算太晚。”
薛從筠嘿嘿一笑,他與薛放離同為皇子,不必行什麼禮,但旁人卻不行,與他同行的人恭皆敬道:“奴才見過離王。”
“離王殿下,這是禮單。”
尖尖細細的嗓音響起,與六皇子薛從筠一起從宮裡過來的,還有在聖上跟前伺候的張公公。薛放離掃了眼高管事,高管事忙不迭接過禮單,重新退到一邊。
張公公麵上不顯,心裡卻是一陣了然。
離王並不在意這位新娶的王妃。否則,禮單合該由他拿著才對。
不過嘛,想也知道。
張公公笑吟吟地開口:“方才在宮裡,陛下還在念叨三公子,今日一見,果真……”
果真如何,沒了下文。
薛從筠一聽,也扭過了頭。他與江念走得近,當然知道江念最近出了點事,他念哥就是被這個鄉巴佬推、推——
薛從筠看清江倦的臉,愣住了。
少年骨肉勻停,烏發鬆垮垮地垂下來。
他眉眼之間的顏色,多一分則濃,少一分則淡,是不遜於月光與雪色之間的殊色,遑論他的氣質極為純粹,整個人簡直不似凡塵俗物,仿若來自瑤池。
薛從筠被驚豔到了,幾乎挪不開眼。
這是江倦?這是那個鄉巴佬?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好看啊?
張公公的反應與他如出一轍。他愣了一下,原先準備的客套話沒用上,反而情不自禁地誇讚道:“……果真是雪玉堆就、姿容絕豔。”
這位三公子,怎麼與京城之中的傳聞,相差這麼大?
他們不知道,有這麼一個詞——相由心生。原來的江倦,其實底子也好,但他實在太自卑了,見了人幾乎不敢抬頭,氣質也畏畏縮縮,怯懦到了令人生厭的地步,自然不會再有人注意到他的臉。
現在的江倦,是被家裡養得很好的小孩,舉手投足自然不複那股小家子氣,甚至還有種渾然天成的不出世感,說是脫胎換骨也不為過。
薛從筠一個晃神,下意識跟著點頭,但他腦袋晃了幾下,又猛地回過神來。
不對啊,他可是來給念哥出頭的!
這鄉巴佬再好看,還不是生了副蛇蠍心腸,連他念哥的頭發絲都比不上。
他念哥可是人美心善呢。不像這人,空有一副好皮囊,他們兩人,雲泥之彆。
想到這裡,薛從筠怒氣衝衝地瞪視江倦。
他的目光太不友好了,江倦當然注意到了,不過他認出了這人的身份,也就不意外他怎麼會對自己抱有這麼大的敵意。
六皇子可是主角團之一。
團寵團寵,當然要組團寵愛主角。原文中,六皇子是最小的皇子,頗得聖上寵愛,所以也養成了霸道無比的性子,無論在宮裡宮外,都是人嫌狗煩。
後來他遇到了主角受,在主角受的溫柔勸導下,六皇子被感化並收斂了本性,整日念哥長念哥短地跟在主角受屁股後麵,成為了主角受的頭號小迷弟。
小迷弟大概是來出頭的吧。
江倦沒猜錯,薛從筠是特地把這樁差事攬過來的。他瞪夠了人,冷哼一聲,轉頭對薛放離道:“五哥,父皇也真是,什麼人都往你府上送。”
薛放離漫不經心地瞥來一眼,“嗯?”
放在往常,薛從筠必定不敢在他麵前放肆,畢竟薛放離發起瘋來太可怕了,他從小就怵他,不過現在情況特殊。
薛從筠得為江念出頭,而且他知道這樁婚事,本來薛放離就沒鬆口,會順利舉行,大抵隻是給他父皇一個麵子而已,所以薛從筠難得有了次底氣。
他憤憤不平道:“前幾日,就前幾日,這個江倦因為一點小事把念哥——他親哥哥推進了湖裡,念哥受驚又受涼,到現在都還沒痊愈。”
說完,薛從筠看了眼江倦,企圖從他臉上看出幾分羞愧之色,結果目光一落到他臉上,薛從筠自己就先恍惚了,忘了他的本意,直到江倦無辜地回望他。
薛從筠:“?”
這人在裝模作樣什麼?他憑什麼一臉無辜?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實際上,江倦不僅無辜,他還非常理直氣壯。
把江念推進湖裡的是過去的江倦,與現在的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薛從筠見狀,惱怒不已,不過他多少還是知道分寸的,隻對薛放離道:“五哥,他心思這樣歹毒,你可得小心一點。”
說到這裡,薛從筠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長得倒是跟個天仙兒似的,不食人間煙火……”
話音剛落,不知怎麼地,薛放離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薛從筠心裡一緊,登時寒毛直豎,差點咬上舌頭,他硬著頭皮接口道:“要、要我說,五哥,你們這婚事不成也罷,反正父皇也說了,都隨你心意。”
當然,這並非聖上的原話,他的原話是:
“——到你五哥府上瞧瞧。禮成了,這些就是賀禮,萬一沒成,你也放機靈點,彆惹你五哥生氣。”
知子莫若父,就連當今聖上,也知曉薛放離的脾性,料想這樁婚事成不了,更彆提薛從筠了。他趕到之後發覺兩人已經拜完堂,彆提有多驚詫。
“都隨我心意?”薛放離笑了一聲,自然知道這不是原話,但他懶得追究,“本王知道了。”
薛從筠費了這麼大一通口舌,純粹是在向江倦示威,可聽在江倦耳中,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勸分,這是在勸分吧?
江倦本來不想搭理薛從筠的。畢竟是高貴主角團,他惹不起,可是薛從筠告狀就告狀,又說什麼婚事不成也罷,鹹魚都不能忍。
江倦幽幽地問:“六皇子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毀人婚事,天打雷劈。”
薛從筠一愣,“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