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王知道他的心意。
這輩子,離王看得出來,那麼上輩子,離王也定然看得出來。
可他無動於衷。
可他一再踐踏他的真心、踐踏他的尊嚴。
他——
好得很。
江念氣息很急,被掐破的掌心,血流汩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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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清幽,水流環曲。
酒杯被置於上遊,手一鬆,就順流而下,在一片哄笑聲中,流水將酒杯送到楊柳生麵前,他執起一飲而儘。
“楊兄好酒量!”
“咱們京城的水,不僅養人,還好客呢!”
“怎麼不是,這流觴曲水,十次有八次都讓楊兄把酒喝了去。”
一群人聚集在水邊,開懷談笑,有人賞完花歸來,見楊柳生還在飲酒,提醒他:“楊兄,你怎麼還在這兒喝酒,方才我可瞧見江二公子了。”
楊柳生此次進京,除了與好友相聚,就是為求見江念,他連忙詢問:“二公子在何處?”
“往海棠苑去了。”
楊柳生連忙請辭:“諸位,我去尋二公子了。”
他平生好美人,也隻愛畫美人,在場人皆眾知,是以倒也沒人挽留,隻他友人道:“楊兄,這二公子的美,可不是尋常美人的美。”
彆的倒沒什麼,楊柳生一張嘴,刻薄至極,友人純粹是好意提醒,免得他第一眼不覺得好看,日後改了心意,還得上門賠罪。
關於這位二公子江念,楊柳生早已聽聞諸多,如此提醒他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二公子的美,不在於膚淺的皮相。他乍看平平無奇,可卻十分耐看,性格又溫柔可親,與他相處,令人如沐春風,再加之二公子本身詩書滿腹,氣質更是高雅至極,有小謫仙之稱。
楊柳生居無定所,大江南北的跑,見過不少美人,唯獨江念這種沒見識過,所以更感興趣了,他揮揮手,“知道了。”
一路哼著小曲,楊柳生抵達海棠苑。
還未踏入,楊柳生往裡望去,隻一眼便驚在了原地。
海棠花滿地,軟榻上的人,似在熟睡。
花色喧囂,穠麗得幾乎化不開,人卻是清清淡淡的,如雪似月,渾身最重的顏色,竟是那頭如雲的長發。
楊柳生來得正巧,沒多久,少年悠悠轉醒,扶著榻坐了起來。
他的鬢發亂了,堆在肩上,貼在雪白的脖頸處,有侍女上前與之說些什麼,海棠落在他的發間頸上,一點盛色,豔得驚心動魄,他卻懨懨無力。
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
不知怎地,楊柳生就想起了這句話。
真真是海棠春睡,殊色無邊!
楊柳生驚豔不已,隻想立刻畫上一幅《海棠春睡圖》,可他才上前一步,就被駐守的侍衛阻攔,不得入內。
楊柳生急得抓耳撓腮,正在這時,他的友人在不遠處喚他,“楊兄!楊兄!”
唯恐驚擾到美人,楊柳生連忙回身,友人驚喜道:“你小子撞了大運了,陛下今日也在百花園,還特意召見你,快隨我來!”
楊柳生一愣,“可——”
友人沒注意到楊柳生的異常,扯著他走了好遠,楊柳生才勉強回過神,他不住地驚歎:“二公子江念,當真是第一美人!”
與此同時,侍女對江倦說:“王妃,王爺與陛下在杏苑,讓您醒了也過去。”
並不想踏青,結果一覺醒來被強行帶來踏青的江倦很懵,他哐哐撞了幾下扶手,簡直生無可戀。
踏青。百花園。
確認過關鍵詞,就是原文中的踏青情節。
江倦又來到了主角受的主場。
他陷入了沉思。
王爺給他翻麵的手法也太嫻熟了吧?他已經完美適應到就算被鏟進油鍋,也能安然地攤成一張鹹魚餅。
不行,他得支棱起來。
王爺命不久矣,可以囂張一下,但他給王爺送完終以後,還想快樂做鹹魚呢。
他不能再得罪主角受了!
今天他一定小心做人。
江倦做好決定,對侍女說:“我現在去杏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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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苑。
“草民——楊柳生見過陛下。”
楊柳生跪下叩拜,弘興帝擺擺手,示意他起身,本要直接詢問畫幅修複之事,弘興帝見他眉飛色舞、滿麵春風,便順口問道:“怎麼如此高興?”
“回陛下,草民向來好美人,隻要看見美人,就喜不勝收、心花怒放。”
“哦?你看見了誰?”
楊柳生:“江二公子江念。”
他一提起江念,話就滔滔不絕了起來,“京城的水,當真是養人。都說二公子並非一眼驚豔的美人,勝在骨相美,要耐下心來靜看,可草民方才一見,隻覺他生的是天人之姿,當真是冰肌玉骨、雪玉堆就!”
楊柳生讚不絕口,渾然不覺在場之人都望向了一處。
江念方才受辱,此刻正在安靜飲茶,垂目之間,他想到離王,想到江倦,嫉妒與怨恨讓他生發了無數個念頭——今日之辱,他要離王與江倦加倍償還!
名字忽然被提及,江念抬起頭,傾聽片刻,扭曲的心緒終於被壓下幾分,江念也好受了一點。
是,這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無法為他帶來任何益處,也不過是個虛名而已,可這是他重生以來,費儘心思與眾人結交,又一再投其所好、曲意逢迎換來的結果。
他這人,就好虛名,就好攀附權貴,他有他的野心。
再度飲下一口茶,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江念微微一笑,從容道:“柳先生謬讚。”
楊柳生一愣,掃過去一眼,沒怎麼在意他,更不知道這人在謬讚什麼,隻是不滿道:“豈是謬讚?江二公子的姿容,我楊柳生走遍大江南北,從未見過第二人有他此等殊色!他——”
話音未落,有人來了杏苑,楊柳生抬頭一看,正是剛才在海棠苑熟睡的少年,當即眼前一亮,興高采烈地迎上去,“二公子!江念公子!”
江·三公子·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