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倦立馬又快樂起來,“想看,還想看的。”
馬車繼續駛向朱雀大街,薛放離姿態矜貴地掀起一角簾子,悠悠地看向高管事,高管事帶著一臉慘淡的笑容,自覺地跳下馬車。
開始了,王爺又開始了!
——王妃抵達朱雀大街之前,他要弄到煙花,再讓王妃看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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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京中最為繁華的街市,此處建有一座朱雀台,用以登高遠望。
馬車就停在附近,江倦卻不太想下車。
“好高啊。”
江倦隻想看煙花,並不想爬高樓,他誠懇地說:“王爺,在車裡看就好了,不用到上麵。”
薛放離不為所動,“下來。”
江倦磨蹭半天,薛放離朝他伸來一隻手,江倦隻好握住,慢吞吞地踏出馬車,結果腳還沒落地,那隻手倏地發力,他一下子被扯了過去。
也被扯進了懷裡。
江倦嚇了一跳,薛放離順勢攬起他,抱著他走上朱雀台。
江倦一愣,連忙抱緊他。
可以偷懶是挺好的,就是朱雀台太高了,江倦有點害怕,他不安地說:“王爺,你放我下來,我想自己走。”
“自己走?”薛放離望他一眼,“你在府上摔一跤,隻是磕到膝蓋,在這摔下去,就不止是膝蓋了。”
“可是……”
江倦好擔憂地問:“王爺你行嗎?”
薛放離腳步一頓,似笑非笑地問他:“本王不行,你行?”
反正江倦覺得他比王爺行,不過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可能會傷到王爺的自尊心,江倦連忙說:“王爺你行的,你最行了。”
薛放離:“……”
他不再理會江倦,抱著他登樓。
可江倦還是害怕,畢竟他在王爺懷裡,王爺要是撐不住,他也得跟著一起倒黴,江倦說:“王爺,就在這兒吧,我不想上去了。”
“我真的不想再往上了。”
薛放離垂眼,見江倦縮在他懷裡,幾乎不敢往下看,還是“嗯”了一聲,把他從懷中放了下來。
他們沒有到最上麵,但也爬到中間了,江倦不太講究地坐到地上,還邀請薛放離一起席地而坐,“王爺,坐這兒。”
薛放離看了一眼,坐到他旁邊。
晚風和煦,夜色如水。
“真的還會有煙花嗎?”江倦不確定地問薛放離。
“嗯。”薛放離頷首。
王爺說有就有吧,江倦左晃晃右晃晃,又要對薛放離說什麼,“轟”的一聲,煙火升空,在空中徐徐綻放,流下一地星輝。
“轟轟轟——!”
煙花一簇又一簇地綻放,滿是火樹銀花、流光溢彩。
江倦仰起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好久,突然想起什麼事情,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幅畫卷。
“王爺,給你。”
薛放離看過去,隨即一怔。
“下午問你要的畫,”江倦說,“在百花園的時候,陛下讓楊柳生幫忙修複舊畫,我想起來你手上也還有一幅損壞更嚴重的舊畫,就想讓他也幫你修複一下,所以答應了他作畫。”
“可是他居然還想再畫一幅,還說上一幅被人搶走了,怎麼會有人搶我的畫像?”
這是蘭亭剛才替楊柳生轉達的話,江倦聽了隻覺得奇怪,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江倦對薛放離說:“王爺,你快打開看看。”
薛放離沒有動,隻是盯著江倦看。
煙火搖曳中,少年的臉龐忽明忽暗,他笑得眉眼彎彎,柔軟的唇也向上輕彎,眼神清透又純粹。
江倦:“王爺,怎麼了?”
薛放離:“你……”
他開了口,啞著嗓音吐出一個字,卻又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問他要畫,是為他修複舊畫。
答應作畫,也是為他修複舊畫。
是為他,也又是因為他。
薛放離與江倦對視,他想起自己許多次的意動,也想起自己許多次的克製。
一念妄心才動。
他若是未起妄念,又怎會日日如履薄冰、杯弓蛇影、瞻前顧後。
他若是沒有心動,又豈會想讓少年心生憐愛,又怕他太過心疼,想讓少年畏懼自己,又怕他真的畏懼自己,連哭也不願再伏進他懷裡。
他早就起了妄念,也早就心動了。
也許是少年笑彎了眼說他是好人,也許是少年伏在自己懷裡哭得一塌糊塗還在安慰自己,也許是他在羅漢堂把靈簽送給了自己……
是他小心翼翼,是他再三克製,也是他——
情難自持。
這一刻,壓抑了許久、深埋於心底最隱晦的渴求,終於潰堤,洶湧而來。
他想要的很多,他想要的也不多。
他想要江倦。要江倦滿心滿眼都自己,要江倦的一切都屬於自己,他也隻想要江倦。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放離終於開了口,他望著江倦,神色令人難以捉摸,語氣卻是又輕又緩。
“本王今後隻在意你一人,你意下如何?”
無論他意下如何,不論他給或不給,薛放離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他也隻要這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