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煙花, 就該回王府了。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江倦本來不困的,結果硬生生地被搖困了, 他靠在薛放離身上, 又開始昏昏欲睡。
“怎麼就是睡不夠?”
薛放離望他幾眼, 掀唇笑了笑, 江倦好似沒有聽見, 專心睡覺, 他也是真的很能睡,以前就老被表妹笑話,充電十八個小時,待機時長卻隻有六小時。
到了王府, 薛放離沒有叫醒他, 而是直接把人抱下馬車,但沒走幾步江倦還是醒了,他抬頭看了看,指向另一個方向,“王爺, 我的院子在那邊。”
薛放離腳步不停,“不與本王一起睡?”
江倦誠實地回答:“我自己睡也可以啊。”
和王爺一起睡,可以趴在他身上,舒服是挺舒服的, 可是王爺抱得太緊, 他不能自由翻麵, 隻能同一個姿勢維持很久,這就又有點不舒服了。
薛放離望他,少年的眼神乾淨剔透, 沒有一絲雜質,更沒有一絲……
欲念。
他什麼也不知曉,尚且不識情愛。
他願意讓自己在乎他,還讓自己再多在乎他一點,是出於憐愛與同情,而非喜歡。
這個認知,讓薛放離的腳步倏地頓住。
憐愛與同情,本已足夠,可現在,他還想要更多。
與江倦有關的一切,他什麼都想要。
薛放離垂下眼,神色沉沉,可說出來的話卻很溫柔,好似有著無儘的耐心,“不是才應允了本王,讓本王今後隻在乎你一人嗎?”
“你自己睡,萬一心疾發作了怎麼辦?”
江倦下意識回答:“不是有蘭亭嗎?”
薛放離笑了一下,心裡的不悅並未流露分毫,隻是溫和道:“你有丫鬟睡在側房,本王卻不喜有人在旁侍候,你不與本王睡在一起,本王若是再咳血,該怎麼辦?”
江倦被問住了。上回在彆莊,狼來了,都沒一個人發覺,王爺自己睡,要是再咳血,大概也沒人會知道。
思索幾秒,江倦還是答應了,“好吧,我睡你那兒。”
薛放離“嗯”了一聲,殷紅的唇輕輕掀起,他抱著江倦一步一步走入涼風院。
他不算有耐心,但對上江倦,多少有一點耐心。
不識情愛就不識情愛吧。
他總會把他扯入萬丈紅塵。
.
翌日。
薛從筠一早便來了離王府。
按照正常的情況,江倦現在應當還在睡覺,他見不到人,可今日薛放離自己有事早起不說,還讓蘭亭把江倦一起叫醒,讓他用早膳,江倦痛苦地說:“我不想吃,睡醒了再說。”
蘭亭笑道:“王爺讓公子吃飽了再睡。”
江倦鬱悶地說:“可是吃飽了,我的睡意也沒有了。”
蘭亭淡定地說:“公子這麼愛睡覺,耽誤一小會兒不礙事的,反正沾了床你就能睡著。”
她說得好有道理,江倦隻好爬起來,才被收拾好,高管事就領著薛從筠進來了,“王妃,您瞧誰來了。”
江倦抬頭看看,不大熱情地問薛從筠:“你怎麼來了?”
薛從筠:“我怎麼就不能來了?”
他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坐到江倦對麵,自覺地捏起一塊糕點,剛要往嘴裡喂,看見什麼,欲言又止地問:“你手怎麼了?”
江倦低頭看看,上回他取香燙著了手,現在還沒有完全好,所以幾隻手指還包紮著,江倦有氣無力地說:“不小心燙著了。”
怎麼燙的,說起來還挺丟人的,江倦不想多提,再加上他本來就沒睡好,整個人都懨懨的,薛從筠一看,還以為這段時間江倦又讓他五哥給欺負了,情緒低落著呢,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感慨道:“我五哥真不是人。”
江倦:“???”
他茫然地抬頭,不知道王爺怎麼好端端地就挨了罵,正要問呢,薛從筠也想起什麼,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玩意兒。
“你看這個。”
江倦的注意力立刻被轉走了,他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薛從筠答道:“同心球。見過沒有?”
他把同心球放在手上,看材質像是用象牙磨雕而成的,最外層的那顆象牙球花紋複雜,裡麵又套了好幾顆象牙球,全是鏤空的,一支金簪插入其中,精美又漂亮。
江倦本要搖頭,老老實實地說沒見過,但想起來他罵王爺不是人,就改了主意,說:“見過,見過好多次,這種同心球我都是拿來打水花的。”
薛從筠:“?”
他那該死的勝負欲又上來了,薛從筠一聽,差點氣個半死,“你胡說,你怎麼可能見過好多次,還用它來打水漂!?”
薛從筠一點也經不起激,他自己就嚷了起來,“它叫同心球,也叫鬼工球,就取自鬼斧神工的意思。你看看它的雕工,每一層雕刻的花紋都不一樣,主題一致,內容卻又不重複單調,而且同心同心——”
薛從筠取出金簪,套在裡麵的四顆象牙球立刻轉動起來。
“精巧吧?”
薛從筠頗為得意,可這得意沒維持一秒,他就又氣咻咻地問江倦:“這套同心球就我母妃手上有一套,你哪來的見過好多次,還在用它打水漂?”
江倦一點也不心虛,慢吞吞地回答,“我真的見過,在夢裡。”
薛從筠:“……”
可惡,他好像又被耍了。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薛從筠很鬱悶,他每回見到江倦,必定要吃幾次癟。
不過江倦說在夢裡見過,那就是沒見過同心球,薛從筠又有點高興——他的勝負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看看江倦的手,薛從筠想到他也挺可憐的,決定不與他計較,當即大手一揮,“送你了。”
江倦一愣,“啊?為什麼送我?”
薛從筠神色複雜道:“當然是因為你……”
太慘了。
嫁了他五哥,還日夜慘遭折磨,實在是太慘了。
何以解憂,唯有寶貝。
這套同心球,薛從筠在他母妃那兒一看見,就打定主意得摸過來送江倦玩。
當然,主要是上門慰問一下,免得在他五哥的折磨下,江倦會想不開。
想到這裡,薛從筠同情地說:“你太艱難了,以後有什麼寶貝,我還第一個送來給你玩,你可不要有什麼想不開。”
江倦:“?”
啊?什麼想不開?
江倦更茫然了,薛從筠也不同他解釋,隻是自顧自地把同心求塞給江倦,說起了正事,“待會兒有場射箭比賽,你要不要去玩?”
作為一條鹹魚,江倦怎麼可能主動參與戶外活動,他拒絕得很乾脆,“不去。”
薛從筠極力勸說道:“你一人在府上有什麼意思,不如和我一起出去玩。”
江倦奇怪地反問:“在府上怎麼會沒有意思?我想睡覺就睡覺,想吃東西就吃東西,在府上才有意思。”
薛從筠:“可是隻有你一個人啊。我跟你說,今日射箭比賽,國子監率性堂和廣業堂的學子都在,熱鬨得很。”
一聽人這麼多,江倦更不想去了,他把頭搖了又搖,“我不去,我用完膳,還想接著睡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