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我說九哥,還有弘曦侄兒,你們……你們堂堂皇子阿哥,就真準備跟這一堆灰疙瘩耗下去了?”
京城外某莊子上,胤禎一身墨色貂皮大氅早已沾上了些許灰白色的粉沉,這會兒子正一手捂著口鼻,指著身前那堆灰突突地泥漿震驚不已。
說好的製造神兵呢?感情他愛新覺羅胤禎大老遠跑過來是來陪小侄兒玩土呢?
不遠處諾大的棕樹底下,弘曦用腳踢了踢眼前稍重一些就碎掉的泥塊兒,正皺著眉同胤禟商量著此次失敗原因。
“莫不是煆燒的火候不到?還是這石灰石配比太重了些?或者稀釋程度不夠?”
一旁胤禟秀氣的雙眉同樣擰著,隻這會兒見小侄兒難得這般喪氣,不由放緩語氣寬慰道:
“那些洋人們不也沒成嘛!許是這種加了黏土的配方本就是不成的?”
胤禟右手拖著下巴,瞅著這一堆零零散散的泥塊兒,眼中帶著些許狐疑道。
要說這次靈感來源還是弘曦從宮中帶回的幾本洋人書籍。
“水泥”一物最早被正式命名並取得專利是在英國十九世紀初期,距今還有約莫有百年的時光。但科學的發展從來便不是一蹴而就的,甚至最初的創造者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之上。早在這個時候,外邦便已經有人用黏土在這方麵做出嘗試了。
隻是總是要差上那麼一些,有生之年並未真正成功罷了。
“可加了黏土後,石灰漿硬度確實要強上一些,且九叔你也看到了,隨著幾次不同火候配比,最終硬度也大不相同,許是咱們同那個洋人一樣,至今沒有嘗試到那個恰好的點兒呢?”
弘曦雖對這種原始的水泥有些印象,但到底受這時候工業生產發展所製,很多地方尚需要一一嘗試。
但其實也不過是工藝配比上的改良罷了,關於配方這點,弘曦還是有些自信的。
一旁的胤禟聞言也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這些天他們為此翻閱了古今中外各種資料,早前由最早的石灰漿,到如今的糯米石灰漿,再到桐油的運用,技術總是要在不斷嘗試中進步的。
便是此方不成,胤禟已經在想用什麼填充物可以作為代替了………如今的糯米石灰漿雖好,但隻這糯米一物,便注定不能大規模運用的……
無他,民以食為天,其中成本實在太高………
冬日裡,枝乾光禿,略顯荒寂的桐樹底下,叔侄兩人一大一小披著同樣的狐皮大衣,連拖著下巴皺眉沉思的動作都一模一樣,至於不遠處不甘寂寞,吵吵嚷嚷的十四。
哦,對不起,叔侄兩個表示並未接收到信號。
“那個九哥,弘曦侄兒呀,你們就真的不考慮改良下弓箭,佩刀什麼的?況且九哥你…………你不是一向最喜戰車嗎?”
怎麼著都比這些泥點子要好許多吧!
不遠處,遲遲未聽到回複胤禎隻得大步朝兩人湊了過來。
一路上,帶著些落木枯枝被踩碎的吱呀聲。
嘈雜聲又湊近了些,胤禟向來不是個好脾性兒的,尤其是這個把月頻頻失利的情況下。
眉毛一挑,當下就衝著對方火了起來。
“十四,早前是誰想不開非要過來的?我這做哥哥可沒逼著你吧?”
戰車,當他不想嗎?可以目前地麵的承重力,便是設計地再精妙,戰場上他也耗不起。
胤禎自知理虧,隻得站在原地悻悻地摸著鼻子。
這時候,正巧同樣一身狼狽的瓜爾佳安宏走了上來。到底還是小孩兒,弘曦也隻教兩人找找資料,做下簡單的記錄罷了。
但安宏素來是個極仔細的性子,每每稀釋後為了更好地區分不同,總要湊近了去,拿手邊的東西探上一探。
時間久了,灰藍色的袖口乃至衣擺處不免沾上了許多泥垢,甚至臉上還有些灰樸樸的。但一雙烏黑的眼睛卻是極為晶亮。
“瞧瞧人家,還不如個小孩兒!”
胤禟見此對著十四不屑地切了一聲,而弘曦這時候已經從對方手上將寫地密密麻麻的小冊子接了過來。
見上頭每個細小地區分都記得清清楚楚,再看著眼前這一身狼狽的的小孩兒,弘曦麵上含笑,出口時語氣不免溫和了許多。
“做的不錯,馬上便要午膳了,安宏還是先去梳洗一番吧!”
瓜爾佳安宏下意識抬起袖口看了一眼,這才意識到自個兒竟是狼狽至此。雙頰一紅,連忙手忙腳亂地拱手告退。
“記住了,彆往灰大的地方去!”
臨走前,弘曦還不忘叮囑一聲,安宏連忙應是,複又重重行了一禮。
瞧著對方瘦小的背影,一旁的胤禟微撇了一眼,不由轉頭對著弘曦開口道:
“既是不放心,這種地方,還帶他們倆乾嘛?”
那些東西他手下的門人賬房們不也做的來。
“能出來走走也是好的,再說過來也好,不至於整日在府裡,瞧著心裡怪不安生的。”
若說他這兩個伴讀在貝勒府一應待遇確實不錯的,且每日裡除了同他一道讀書也無旁的差事。玉衡還好上一點,安宏每每收了什麼,便是極力掩飾,弘曦也能發覺對方心下濃重的不安感。
反倒來了這裡,發覺自個兒能幫上忙後,反而自在了許多。
“倒是個不願拿人便宜的主兒!”
胤禟勾唇輕笑道,說罷一雙桃花眼還頗有含義地瞅了一旁的十四一眼。
胤禎哪裡聽不出對方的話外之人,當即氣的腮幫子都紅了。
弘曦一臉懵懂地眨了眨眼,兀自看向手中的冊子。
兩位叔叔這是在說什麼,他一個小孩兒怎麼能聽地懂呢?
在胤禟接二連三意味不明的嘲諷中,胤禎終於受不住,冷哼一聲大步往莊子後頭走去。
見人終於走了,胤禟隨意倚在身後的樹樁上,衝著一旁裝模作樣的弘曦挑了挑眉,嗤道:
“你這位十四叔,人不大,心倒是不小,這是瞧中兵部這塊兒大肥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