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帳內,弘曦索性盤著腿窩在自家哥哥旁邊,小眼神兒時不時的往外麵撇上一眼,距離胤禛他們一行人出去已經許久了。
弘曦無意識的咬著唇角,也不曉得自家阿瑪能查到哪種地步?
“元壽放心,阿瑪既然插手,斷沒有不了了之的可能。”
床榻上,弘暉略顯無力地倚在床頭,唇上還帶著些許蒼白,雖說身上的高熱已經褪下不少,可這氣色也非是短時間能補上來的,此時出口的話難免有些虛軟無力。
“元壽莫要過多焦灼!”
啊?焦灼,弘曦不禁怔愣了下,他表現有這麼明顯嗎?弘曦轉頭,看向一旁微微含笑著的哥哥。複又低頭看了眼身下已經被自己揪成了一團的衣角。
弘曦微微一顫,眼神下意識的躲了過去,嘟著嘴做出一副不樂意的模樣。
“切,弟弟才不是想早點知道呢!我隻是不高興弘曦分明是大人了,偏偏阿瑪額娘總把弘曦當小孩兒哄!”
“大人們什麼事兒都愛瞞著我們!什麼事兒都不帶我們!”
弘曦小腦袋一扭,隨即氣鼓鼓道。
看著一旁好似鬨小兒脾氣的弟弟,弘暉有一瞬間的怔愣,而後微微垂眸,纖長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細碎地陰影,轉瞬又有些揶揄地看向弘曦。
“阿瑪額娘未必有此心,隻元壽你這素來是不達根底不罷休的主兒,一旦去了,哪裡還能閒的下來!”
“元壽如今身子未愈,還是少出去吹風為好!”
調笑中帶著絲絲縷縷的溫和包容,除了還帶著些虛弱外同往日並無區彆。
弘曦下意識地鬆了口氣,心想在自家哥哥麵前,他還是有些過於放鬆了。若是今日在這裡的人是皇瑪法甚至阿瑪,恐怕早就察覺出不對了吧!
也不知為何,在皇瑪法甚至阿瑪麵前他分明要謹慎許多,可一到自家哥哥這裡,總會莫名失了謹慎。
想到這裡,弘曦複又轉頭看了眼自家哥哥,即便對方此時隻簡單倚在床上,都能讓人瞧出幾分閒適安寧來,哪怕麵上還帶著病氣,都使人下意識覺得溫和親近。
弘曦轉而又想到平日裡但凡在自家哥哥麵前,總是叭叭叭嘴巴停不下來的弘晴,這會兒突然理解了對方的話癆。
有些人,可能天生的氣場便是如此吧!弘曦心想,例如八叔,例如他家哥哥,甚至於比之前者,在他家哥哥身上甚至還多了些什麼。
內殿裡,早前飄著的花果味兒逐漸淡了下去,很快便有侍女換來新的。
弘曦隨意撓撓頭,將心中諸多想法壓了下去,而後便老老實實地窩在一旁,也不在跟自家哥哥提及外頭之事,隻隨便說些有趣的玩意兒,都道心情愉快有利於養病,反正他家哥哥這一劫差不多便過去大半了。
有些事情,倒也無需那般急切,反倒容易漏了行跡…………
想著這些,弘曦驀地放鬆了下來。
“前幾日弟弟聽說莊子上一對幾乎身無二色的白貓突然生出了個毛色發黃的小貓,那家人可稀奇了呢………”
“哦?是嗎?這般確實少見的緊………”
“還有還有………哥你是不知道………小叮當前幾日還瞧見了隻有個指頭打小的小鳥兒,哥哥你說這種小鳥都吃什麼啊,有些蟲子都比它大很多吧!”
說話間弘曦還特意伸出右手的大拇指,細細地比了比。
“還有啊!”
弘暉頗有些閒適地倚在榻上,笑著瞧著自家弟弟張牙舞爪一頓耍寶的模樣,時不時揶揄附和兩句。
不大的內室中,時不時傳來稚童清脆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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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之兩兄弟這裡氣氛和樂,一牆之隔的外間可就大有不同了。
大廳上,一位身著灰色短褂,皮膚黝黑,麵相憨厚的年輕男子此時正戰戰兢兢地跪在堂下。
“貝……貝……草……草民……”
因著過於緊張之故,男子本就有些憨的麵容愈發呆滯了幾分,竟是連個詞兒都結結巴巴說不出來。
倒是一旁的牛老漢到底經事兒多,又有個憨傻的兒子,雖也怕的要命,但臨到關頭嘴皮子卻也有些利索。
“貝……貝勒爺饒命啊,石頭他一介賤民,哪裡敢有膽量靠近小主子們?還……還有貝勒爺明鑒,石頭胳膊上出的,不過是普通的痘症罷了,咋可能是天花啊!”
牛老爺子跪在下首,局促不安的搓著手掌,不時瞅一眼兒子手上的禍害,越瞅心裡底氣也愈發大了起來。
“這平日裡也沒瞧見發熱,更彆說傳人了,不說旁的,我這老不死還有石頭他娘也還好好的!”
“這…………”老爺子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上首,又忙回下眼來,重重叩了一頭道:
‘’這…………咋地也不能傳人吧!”
總不能整日裡處在一處的爹娘沒傳上,反倒連話都沒說一句,更彆說靠近了的貴人給傳上了吧!
話音落,大廳內一片寂靜。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廳中眾人哪裡不明白對方的意思,更何況此事原就經不起推敲。畢竟村裡頭接觸者這麼多人都未曾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