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實被對方這波騷操作給驚地不輕,待回過神兒來,數顆潔白的狼牙已然躺在了他的手心裡。
很快聖駕降臨,眾人忙起身恭迎,多西渾也自發地在另一處蒙古貴親處落座。弘曦仍呆呆地看著手上的鏈子,一旁的弘暉見狀不由得放低聲音道:
“既是給了,你便好生收著便是。”頓了頓,弘暉這才道:“據大哥所知,這位親王世子,年不過十二便擒得頭狼,不止是喀爾喀,便是整個漠北都頗具聲望。”
弘曦一愣,瞬間明白了自家哥哥的話外之意,莫要被對方粗莽憨直的表象所迷惑,小小年紀便如此能為,可絕不單是一句勇武可以道得儘地。
隨著老爺子一番慷慨陳詞,大宴很快開始,管弦交錯中,隻見席間很快走出幾位身高馬大的中年人,看其腰間墜著的寶石珠翠,最少也是個蒙古郡王。為首那人很快一禮道:
“臣多爾濟拜見陛下,為祝陛下萬福聖安,我喀爾喀部落在此奉上良駒萬匹,牛羊五千,更兼金玉若乾………”
話音落,很快便有隨從上前將帶來的賀儀送上。瞧著那一連串的賀儀單子,眾官員不由大吸一口冷氣,這位當真是好大的手筆。
更令眾人吃驚的是,隨在多爾濟親王之後,陸續又有幾位親王上前見禮,出手雖不若多爾濟親王闊綽,然比之早前態度曖昧不明,起碼這會兒,誠意倒是給的足足地。
上首康熙帝眼神微眯,驀地便從席間站起,渾厚的聲音很快便傳便了大殿:
“眾親王多禮,咱們滿蒙自古是為一家,早前雖不若同根同源,卻也差之無幾,理應同心同德,日後倘諸位親王有所求者,凡不累及蒼生黎民者,朕………絕無推諉!”
眾人心知,這不過是句空話罷了,所謂不累及蒼生黎民,這究竟如何還不是眼前這位一句話的事兒。然即便如此,殿上幾人依舊麵露喜色,齊聲道: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便是不再追究早先之事的意思了,幾人對視一眼,心下不由鬆了口氣。
兩相有意之下,席間氣氛自是愈發和樂了起來。然就在老爺子正言笑晏晏地同幾位親王細數兩族友好淵源之際,卻見殿外一內侍匆忙來報:
“陛下,不好了……弘昱阿哥同喀爾喀親王世子殿下他……他……他們打起來了!”
內侍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顫抖著道。而大殿之上,康熙爺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目光犀利地剜了一眼下首的直郡王,命侍衛將二人帶來。康熙這才轉頭對著一旁神色難掩焦急地多爾濟親王溫言安撫道:
“朕這孫兒打小失母,被他阿瑪寵的不成樣子,此般無狀倒是連累了世子。”
多爾濟親王忙起身回道:“陛下客氣了,多西渾那孩子性子素來有些執拗,早先在部落之時,同人起爭執也是常有之事。如何怨得了皇孫殿下。”話雖如此,多爾濟親王這會兒卻是手腳僵直,額前隱隱有汗跡溢出,時不時便要往殿外張望一眼,絲毫不複早先淡定之色。
此般情態,眾人心下自有一番思量。便是連一旁愛子心切的直郡王,心下為兒子擔憂之際也不免多了些什麼。
弘昱兩人被帶過來時,身上的衣裳已經儘數換了去,瞧著二人尚還泛著濕意的辮子以及被凍得直發青的唇色。眾人心下俱是一沉。待聽得下人來稟,知曉是弘昱率先出口不遜之時,殿上氣氛愈發凝滯了起來。
早前那象征著誠意的一大碟子禮單還好好地在桌上擺著,這會兒卻……饒是眾位大臣,臉上也不禁多了些許尷尬之色。
大殿之內,樂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直郡王抬頭,看了眼眸色愈發黑沉的康熙,生怕對方震怒之下,再說下什麼難以挽回的。忙率先一步出列,搶在眾人之前對著弘昱厲聲喝道:
“混賬東西,成日就知道惹事生非,還不趕緊同世子殿下賠不是!”
“阿……阿瑪……”弘昱驀地抬頭,看向胤禔的目光極是不可思議,似是不敢相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眾目睽睽之下,弘昱跪在下首,依舊梗著脖子,既不出口解釋,也不道歉。
“混賬玩意兒,還磨蹭些什麼!”看著上首老爺子愈發危險的目光,他可是知曉,皇阿瑪對於弘昱素日以來的行徑早就不滿了。倘再碰上這回,這世子之位,胤禔不敢深想下去。心下一急,抬腳便往弘昱身上猛踹了一腳。
隻見殿下之人一個釀鏹,略顯單薄的身子旋即重重地跌在地上。胤禔心下一緊,然此時的弘昱卻好似渾然沒有知覺一般。顫顫巍巍地支起身子,一言不發,仍舊如早前般跪在了原地。
這下連殿上眾大臣也覺察出不妥來了,直郡王僵著身子站在一旁,眾阿哥們素來知其爆性,生怕對方一氣之下,出手沒個輕重,當即上前勸道。
”大哥息怒‘,少年人頑劣些也是有的。‘’
“便是看在已故大嫂的份兒上………”就連一旁的多爾濟親王,早前麵上隱隱的怒意也沒了蹤影,攬著唇色發紫的多西渾上前勸道。
“小兒家家的玩鬨罷了,郡王何必放在心上。”
眾人勸阻之下,直郡王這才收手,隻麵上神色依舊難看無比。
一場大戲很快便落下帷幕,席間樂聲漸起,眾王公觥籌交錯之間,很快便又其樂融融了起來。弘曦抬頭看了眼從方才起便獨自一人縮在角落,垂著頭不作一聲的弘昱。還有上首正同某位蒙古親王相談甚歡的大伯。若無其事的往前頭挪了幾步,將早前做出來的小玩意兒偷偷塞到了對方懷裡。
弘昱依舊垂著頭,弘曦臨走時,才聽得對方幾不可聞的道了一聲。
“謝謝!”
弘曦腳步微頓,半響才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早先若能如這會兒般客氣有禮,也不至於見天兒的生出事端。
不過想想對方的處境,弘曦又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了,去歲大伯母又添了一子,如今的直郡王府,早就不缺嫡子了。連同早前那位溫良大方的大福晉,如今也已經許久沒人提起了。
***
是夜,昏黃的油燈下,弘曦端詳著手上經過打磨後,依舊不失鋒銳的狼牙鏈子。大哥說的對,草原之上,自來凶險萬分,能獨自狩獵頭狼者,自來勇武智慧一樣不會少。更何況對方當年才滿打滿算也才將將十二歲不到。
這般想著,對方自來京後這一係列動作倒讓他瞧不透了。
弘曦這廂還在種種思量,殊不知多爾濟親王這頭,同樣的疑惑也是不少。
“我兒早先不是說了,要同清廷交好為上,為何今日………”即便所有人都道那位皇孫囂張跋扈,然自家兒子能耐如何,多爾濟親王再了解不過,倘他不願紛爭,這架是如何也不可能打的起來的。
早先說服他拒絕策妄阿拉布坦同盟之意轉向清廷投誠的是他,如今刻意製造矛盾的他。
多爾濟看著眼前的兒子,心下有些不明。
大殿內,多西渾微闔著眼斜靠在炕上,身下是一整塊兒烏黑發亮的狼皮,手上還把玩著一顆碩大的頭骨,明明不過十四歲的少年,這會兒通身氣勢卻似渾然一體,比之跟前站著的多爾濟親王,倒更像是喀爾喀部落掌權之人。
少年依舊摩擦著手上的骨,聞言頭也不抬道: “直郡王這幾次三番,難道父王不閒煩悶嗎?”
“可這直郡王正值如日中天,這萬一………”多爾濟也不是笨人,來京之時便早早打聽清楚了,太子如今深受陛下所忌,手上能用的勢力隻怕不多。反倒是這直郡王,在朝中愈發威望深重了起來。因而對自家兒子這般反常的舉動,多爾濟心下委實不解。
多西渾聞言輕哼了一聲:“阿布放心,倘太子有成,這位直郡王自是落不得好處。可倘這位太子當真不成了………”少年人唇角微勾,眼中閃過一絲輕諷,同對方略顯粗憨的麵相極端不符。
“這位………隻會倒的更快!”
多爾濟親王目露驚異,少年這才抬起頭來:“父皇可曾聽過漢人有句古話,叫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依兒子看來,眼前這兩人看似敵對,實則卻如這天秤的兩端,需得互相維持著才得以共生。”
“除非這位皇帝沒了,否則倘一方倒下,另一方也決計存活不得。”
多爾濟親王驀地瞪大了眼睛,然而細思之下,卻不得不承認自家兒子所言有理。這位可汗,旁的不說,對權利的看中,比之草原上的狼王也不差什麼了。
“那你今日這般對昭慧貝子示好,可是覺得………”老親王伸出手,對著眼前之人比了個四字。
說到弘曦,多西渾原先略帶玩味的神色也逐漸認真了起來。微微搖頭,隻見少年人輕聲歎道:
“不,阿布,兒子是真心覺得那位貝子過於聰明了。”
聰明到他竟覺得眼前這世界早晚有一日會迎來巨變一般。想到這些天下來的一幕幕。多西渾眸色微深,不需人力便可自在行駛的巨大車子,將堅硬的石塊兒瞬間攪碎的龐然大口。
多西渾抬眼,定定地看著眼前尚還渾然無覺的阿布,少年人素來堅定的目光難得有些恍惚。
“父王,您說,倘有一日,咱們漠北的良駒在戰場之上再無半分優勢,咱們喀爾喀勇士壯碩的身軀再也無用武之地………”多西渾微微闔眼:
“阿布,屆時咱們喀爾喀又要又要如何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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