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王希圖森將頭低垂下去,黑色的頭發蓋住了他的臉。
女神似乎說夠了, 於是一揮袖將他給彈了出去。這個飄渺的、虛無的空間裡就隻剩下司易思、克萊爾和她。
“您, 或者說克萊爾這孩子……有什麼想問我的吧?”女神微笑著歎道。
司易思感知著克萊爾浮動的情緒,替他傳達:“他是什麼?”
真如同尤利安口中所說, 他是神明的代言人、最忠誠的信徒嗎?在剝離下這層身份以後, 他是個什麼東西?
“他啊, 是希望,”女神勾了勾唇,“他是在眾神的注視下誕生的生靈,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懷著將他當做傀儡的打算。”
“神明最開始也是人,可當我們走到這種高度就不再被允許和人進行接觸。掌握著廣闊知識的您想必發現了各個種族間畸形的相處關係吧?”
“嗯。”司易思頷首。
這從精靈族的表現來說就可見一斑——
“我們希望克萊爾成為我們的延續,他將擁有堅定、純潔的心靈, 所以我們最開始將他送到了精靈族。”女神說, “但他不該被局限在一個小小的地方,所以才有了前往其它種族的神諭。”
“你們希望他調和各族間的關係?”
女神卻是緩緩搖了搖頭:“不, 未來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得靠克萊爾自己選擇。”
“他要毀滅,那就毀滅, 他要給予希望, 那便這麼做。我們不會乾涉他所做的任何一個決定。”
“一國的國王認為他是神權的傀儡,其實不是的——”女神喟歎著,容貌如春花綻放,“克萊爾是我們散播在這片大陸上的一顆希望的種子。也可以說……他是最巔峰的造物、眾神之子。”
司易思一瞬間眼睛睜大,克萊爾突然奪回了身體的使用權,露出來茫然又迷惑的表情。
女神的虛影在一連串說了這麼多以後顏色逐漸變淡。
在這抹神識消失以前, 她直直地看向了克萊爾,神色溫柔:“不要迷茫,我的孩子,找到你的本心。”
而後她朝司易思道謝,像是個憂慮孩子的母親一樣:“還請客人多加關照。”
她的身體化為一點一點銀色的光點,消散在空中。克萊爾揚起的銀眸看向女神消失的地方,眼睛裡稍稍亮起了光。
但一會兒以後,出現在司易思他們麵前的就又變成了希圖森。
希圖森沉默地低垂下去頭:“我……任您處置。”他的麵頰上帶著一種死氣,毫不顧忌地將要害暴露在司易思的麵前。他甚至也沒提自己的族人的事情,將一切處置權都交給了司易思。
司易思去問克萊爾:“你想殺了他們嗎?”
“我……”克萊爾遲緩吐出一個字,“不。”
“我覺得……殺死他們沒有意義。”他們死掉對克萊爾有什麼好處嗎?克萊爾覺得這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那你打算怎麼處置這些已經被汙染了的精靈?”司易思緊接著上一句詢問,將克萊爾逼得緊了。
愛奇拉在這時候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她臉上帶著受驚的表情,同時表現出不敢去看其它精靈的怯意神色。
她周身的情緒顯得尤其混亂,快步走到司易思身邊,將自己整個兒躲在司易思身後。
“我……”
克萊爾的腦海中隻有殺死和留下兩個選項,具體怎麼處置他沒有數,司易思的詢問讓他顯得非常為難。
畢竟……他還完全沒有涉及過這種事情。
司易思不奇怪,他退了一步:“這一次我可以幫你做決定——但下一次,你需要自己做出決定。”
他準備給克萊爾進行示範。
“受害者,我和愛奇拉有處置他們的權利,”司易思說著,輕輕將愛奇拉帶出,詢問她,“愛奇拉,他們傷害了你,你想怎麼做?”
愛奇拉眼神躲閃,急促的帶著哭腔說:“我、我不知道!他們對我那麼好,又那麼壞……”
“大人,您幫我做出抉擇吧。”愛奇拉咬了咬牙說。
“好。”司易思說,“那就看著吧——”
他對愛奇拉說,也是對克萊爾說。下一刻,司易思抬手揚起了法杖,刹那間法力像是四處飛濺的火花一樣快速竄出,除愛奇拉外的精靈族人都被法術刺中近胸口的位置。
“撲哧!”
法術貫穿了他們的身體,留下了深、卻不致死的傷口,它橫衝直撞地穿入精靈們的身體,在精靈族人的身體裡埋下疾病的種子。
“唔!”精靈王希圖森悶哼一聲,大口喘氣。
胸口尖銳的疼痛讓他瞳孔一瞬間收縮,但他仍保持著那樣卑微的接受懲罰的方式,血液嘀嗒嘀嗒淌落在地上。
他們感覺到了禁咒降臨一般的疼痛,痛得幾乎將整個靈魂都要拉扯出去。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司易思輕聲說,“讓害人的人接受相同的待遇。但這不夠。”
“他們愧疚於在被**操縱的情況下攻擊了我,但促使他們做出這種事情的根源真的這麼簡單就被消除了嗎?”
愛奇拉愣愣的聽著司易思自說自話,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當然了,這是司易思說給克萊爾聽的。
“引導他們做下錯事的是傲慢,他們現在依舊在高傲的睥睨著除了自己以外的種族,不是嗎?”
精靈王在將靈魂都要抽乾的疼痛中抽搐了一下身體,他以為司易思在朝他說話。
——所以他低下了頭去,反問自己:我是高傲的嗎?
我看不起彆的種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