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征同誌” 她笑著叫他,又問,“你不冷嗎?站在外麵。”
明明火車站就有候車室,她以為會和陸長征在候車室彙合,哪想到直接在外邊就遇見了。
“不冷,行李給我。” 陸長征不容拒絕的取下她背上的行軍包背在自己身上,轉頭又要奪她手上的。
劉美雲不讓,“這些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想到自己在保衛處還存了行李,陸長征也就沒再堅持,帶著她先去取了自己行李,然後檢票進站。
劉美雲第一次見到60年代的火車站,一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人頭和青黑色的粗布衣裳,偶爾中間穿插著像她和陸長征這樣的,一抹軍綠。
進了候車室,人頭攢動,比外麵更恐怖,彆說座位,連塊空地都很難找到。
地上到處坐滿了人,走兩步,腳下不是行李就是彆人的腿,耳邊全是各個地方的鄉音,她跟陸長征說話都的靠吼才能聽見,最難受的是氣味,劉美雲慶幸自己早上什麼也沒吃。
好不容易找到一塊巴掌大的地方,陸長征把行李卸下,看劉美雲臉色不是很好,他一臉擔憂,“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吃東西,我背包裡有戰友烙的餅子。”
劉美雲搖頭,這會兒聽到吃,她隻想吐。
“你要不想吃餅子,那我去國營商店給你買。”陸長征以為她是不想吃大餅,就要去火車站外麵的國營商店給她買好吃的,反正離火車開,還有將近兩小時。
劉美雲一把拽住他,有氣無力道,“我吃不下,就是有些頭暈,休息會兒就好了。”
這會兒的國營商店能有什麼好吃的,而且她家就在滬市,那邊的物資可比榆市豐富多了,劉美雲口袋裡雖然揣著錢票,但這趟回家,她什麼都沒買,帶著不方便不說,東西還不如滬市的齊全。
看她臉色蒼白,陸長征心裡著急,猛地想起臨走前小姑塞給他的東西,眼睛一亮,趕緊去翻行李。
“你試試這個,看管不管用。”
劉美雲抬眼一看,是一小瓶清涼油,上麵寫著滬市某製藥廠生產,味道刺鼻又提神,才用了幾滴,她就感覺精氣神好多了,胃裡的那股惡心感,也在漸漸淡去。
“嗯,管用!”
終於,劉美雲臉上的氣色在逐漸恢複,大紅圍巾下,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又重新變得明亮起來。
“你身上怎麼有這個的?” 劉美雲好奇。
“是小姑放的。”
陸長征見她都有力氣說話了,才總算鬆了一口氣,說道:“以後出遠門,我都給你帶著。”
那眼神,彆提有多真摯。
劉美雲措不及防被感動到,剛想說自己其實沒這麼嬌氣,旁邊一直看熱鬨的大娘突然笑哈哈的開口,“姑娘,你男人對你可真好。”
“嗯”劉美雲笑著點頭,反正結婚報告都打下來了,他倆就差一張證,也懶得跟人多解釋他們還沒結婚那話。
劉美雲覺得無所謂的一個點頭,陸長征卻是很沒出息的紅了臉,恨不得現在立刻就能飛到滬市和劉美雲把結婚證領了,成為她名正言順的男人。
“姑娘你長這麼漂亮,肯定很多小夥子稀罕,他對你好點也是應該的......”
大娘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嘴叭叭的逮著他們說個沒完,把劉美雲和陸長征好一頓誇,誇完又開始拉家常,問東問西。
劉美雲壓難受得壓根不想說話,陸長征注意力又都在劉美雲身上,根本顧不上旁的,大娘一個人跟倒豆子似的,沒完沒了,絲毫也不介意冷場。
大娘不是榆市人,是來這邊探親的,她有個兒子在這邊部隊當兵,過年不能回家,她就一個人提著包裹來部隊看兒子。
看完兒子,又自己一個人坐火車回老家。老家在滬市下麵的一個農村,得知他們也是到滬市下車,眼睛頓時一亮,抓著陸長征的手,就問:“小夥子,你們買的是臥鋪吧?”
陸長征不自在的抽回手,剛要回答,劉美雲輕輕踢了他一下,搶先道:“是站票,臥鋪票哪兒那麼好買啊?我們買的晚,連硬座票都沒買到。”
這年頭,想買張臥鋪票得是有單位才行,還不一定能買到。
“我看你男人是軍官吧?咋會買不到臥鋪票咧?” 大娘有些不信。
“大娘,臥鋪票貴啊,一張就要22塊,我倆才剛結婚,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哪舍得買那個臥鋪票。要能買到硬座,我都知足了。”劉美雲一臉惆悵的看著中年女人,繼續說:“不巧我前段時間還把腿給傷了,這要站兩天回去,我都怕傷口再給複發了,想想都發愁,對了,大娘,你買的啥票啊?”
“站票!”尖銳的嗓音脫口而出。
女人本來還有點小心思,可一聽劉美雲說完,就啥念頭都打消了,尤其在看到劉美雲睜著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她口袋的票根看時,忙找了個借口,拖著行李朝彆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