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墓園。
帶著墨鏡帽子的祁禹秋, 跟著同樣打扮的柳笑和劉瑞來到一座墓碑前。
碑上, 照片中的青年笑得溫潤。
劉瑞把一支劍蘭放在墓前,摘下了墨鏡 。
他的眼中含著淚,臉上卻帶著微微的笑意。
“清泉,我和柳笑帶著嘉嘉來看你啦。”
他把嘉嘉放在地上, 嘉嘉立刻彎腰大聲喊:“清泉叔叔好,嘉嘉又來看你啦!”
柳笑擦擦眼淚,也笑了。
玉清泉的死, 一直是他們無法釋懷的事, 每每想起來,心裡便像被針紮一般, 細細密密的痛,更痛的是那種無法查出真相的無力感。
時至今日, 凶手終於受到懲罰, 玉清泉也不再背負著那些汙名,那塊壓在他們心頭, 偶爾想起便讓他們喘不過氣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祁禹秋抬眼, 看著站在墓碑旁微笑道青年, 笑了。
玉清泉見他看過來, 微笑著揮揮手。
“麻煩你替我和瑞哥說聲謝謝,害他們為我憂心,真是抱歉。”
玉清泉有些愧疚道, 他當年精神崩潰, 隻想著不連累身邊的人, 卻忘了,自己的死會給他們造成多大的傷害。
尤其是劉瑞夫婦,這兩人算是他在這世界上最親最愛的人了,他們在自己最惶恐崩潰的時候照顧自己,他沒有回饋同樣的愛,還用那種方式離開,讓兩人對他的死耿耿於懷。
玉清泉越想越難受,每次劉瑞夫婦過來,他看到兩人自責悲傷的樣子,都心疼不已。他的死,明明是申兆清害的,凶手過得風聲水起,他的親人卻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活在根本不應存在的愧疚中。
“我當時如果能再堅強一點,清醒一點,絕對不會離開這個世界的。”玉清泉神色黯然。
祁禹秋搖搖頭,溫和的看著他。
造成今天這種結果,一切的錯都在申兆清,玉清泉和劉瑞都是受害者。他們都是心善的人,因為心善,才給自己太多的負擔。
他側臉看向劉瑞和柳笑:“玉清泉如果在這裡,肯定會十分感激你們,這麼長時間一直惦記著他。”
劉瑞笑了:“清泉這個人,太善良,太單純了,彆人對他好,他便要回報同樣的好。”
玉清泉站在一邊聽著劉瑞這麼說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扭開了頭。
祁禹秋看著他笑了。
劉瑞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低聲道:“我有件事想問你,申兆清身上的鬼麵瘡……不是清泉吧?”
大仇得報,劉瑞高興之後便是擔憂,他查了鬼麵瘡的來曆,在得知報仇之人會魂飛魄散後,這件事便壓在他心頭,讓他甚至不敢開口問祁禹秋。
就怕問出的結果是他不能接受的,清泉去世已經讓他和妻子難以釋懷,他絕對接受不了清泉為了申兆清那個畜生魂飛魄散。
劉瑞甚至做好了打算,如果真是清泉,那他願意付出代價,求祁禹秋把他從申兆清身體裡剝離出來,那個畜生受到法律的製裁就夠了。
祁禹秋看著玉清泉一臉焦急的解釋那不是自己,眨眼朝他示意,然後對劉瑞道:“不是他,是申兆清的母親和孩子。”
“他所用的邪術,是獻祭親人的魂魄,一次一魂一魄,三次便會讓去世的親人魂飛魄散。也是他氣運到頭了,才會讓出岔子,讓那兩個殘魂有機會報仇。”
劉瑞這才深深吐出一口氣,釋然的笑了。
“不知道清泉現在在哪兒,是不是已經看到害他的凶手遭報應了呢。”柳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喃喃道。
魂沒有淚,玉清泉隻是有些傷感的笑著,對祁禹秋道:“彆讓他們知道我還留在這世上,不然瑞哥和柳姐肯定會擔心的。”
祁禹秋看著他,心裡又有一點點發悶,不過還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他大概已經轉世了。”祁禹秋說,“也許這一世的他還是個喜歡小提琴的孩子,幸福喜樂,一生順遂。”
“那就好,那就好……”劉瑞和柳笑相信祁禹秋,他說清泉去轉世了,那肯定是去轉世了。兩人有些悵然,但更多的是高興,這一世亂七八糟的事情,早點遠離也好。
這時有熙熙攘攘的聲音朝這邊移動,三人帶上墨鏡,走進了不遠處的小亭子裡。
來的是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大概又七八個,最大的不過十三四歲,最小的五六歲。
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束自己摘的花,每一束都是精心選摘,按照自己的心意紮起來的。
領著小孩們的是一個穿著白襯衣的女人,看起來三十來歲,笑得十分溫柔,她讓孩子們排好隊,一個個把花放在玉清泉的墓前。
小孩們乖乖聽話,每個人都在輪到自己的時候趕緊上前,把花放下,偷偷說幾句悄悄話,才起身回到隊伍裡。
最後,孩子們站成一排,朝墓碑深深鞠躬:“清泉哥哥,謝謝你!”
劉瑞好柳笑看著這一幕,笑了,站在墓碑前的玉清泉則有些手足無措,他不知道,這些孤兒院的孩子竟然還記得他。
祁禹秋問劉瑞:“你在資助這家孤兒院?”
“是,我知道清泉生前就一直在幫這些孩子們,所以便每年以他的名義往孤兒院捐款。”劉瑞笑著道,“這世上,不隻有我和柳笑記著他。”
玉清泉聽到劉瑞的話,呆愣了一瞬,雖然流不出淚,但是祁禹秋知道他肯定在哭,接著他便走到兩人身邊,隔空虛虛抱了抱他們。
有個十來歲的小孩走出來,拿出一把小提琴站在了玉清泉的墓前。
婉轉哀傷的曲子流淌在墓園中,亭子裡的幾個人都紅了眼眶。
玉清泉有些懷念的看著那小孩,道:“這是我教他的第一首完整的曲子……”
他的話未說完,劉瑞便道:“這首曲子清泉很喜歡,這小孩是他的徒弟,等他再大一些,我打算資助他去音樂學院。他很有天賦,和清泉一樣。”
有來掃墓的人被小提琴聲吸引過來,其中一對夫婦抱著一個兩歲大,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小娃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拉琴的小哥哥,嘴裡嗚嗚哇哇跟著樂聲不知道在說什麼。
劉瑞看著那小孩,忽然笑了,對柳笑道:“說不定清泉現在就是這樣胖乎乎的小孩,哈哈哈!”
柳笑看過去,也笑道:“算算時間,差不多應該就這麼大。”
兩人湊在一起看著那個小孩,仿佛已經看到了玉清泉的來世。
玉清泉含笑看著他們,眼裡閃著光。
孤兒院的小孩沒留多久,他們走後,劉瑞和柳笑便也沒有多留,祁禹秋借口要順路看一個朋友,讓他們先走,劉瑞和他約好去青邙山的時間,便抱著嘉嘉離開了。
祁禹秋目送他們離去,才看向一直盯著三人背影的玉清泉。
“還有未了的心願嗎?”祁禹秋問他。
玉清泉笑著搖搖頭:“沒有了,大仇已報,能看到瑞哥和笑笑姐過得很好,我已經了無遺憾。”
祁禹秋點點頭:“那麼,什麼時候想走,便來找我,我送你離開。”
玉清泉道:“謝謝你,真是太麻煩你了。”
“小事。”祁禹秋笑了,“你隨處走走吧,我回去了。”
告彆之後,祁禹秋溜溜達達走出墓園,走到大門口時,有幾個小姑娘忽然慢慢走過來,看著他小聲問:“你是祁禹秋?”
祁禹秋摸摸自己的帽子口罩,搖搖頭否認,小姑娘們見狀興奮的原地跳了幾下,悄聲道:“你放心,我們不會說出去的,祁禹秋你真的好厲害,我太喜歡你了!”
被幾個小姑娘當麵說喜歡,祁禹秋不由得老臉一紅,這大庭廣眾的,多不好啊!
“祁禹秋,加油嗷,我們會一直支持你的,比心心!”有個長相十分可愛的小女孩雙手舉過頭比了一個大大的心,笑得甜甜的。
祁禹秋咳了一聲,看著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遇到的第一波真粉,十分和藹道:“沒事兒就趕緊回去,在墓園逛沒不好。”
“好的好的,我們是來給一個老師掃墓的,這就要回去了,你也快走吧。”小姑娘們跟他揮揮手,蹦蹦跳跳離開了。
等人走後,祁禹秋摘下帽子撩了撩額前的頭發,不由得感慨,他也是有粉絲的人了,這以後在外必須得注意一點,作為她們的偶像,必須以身作則,當個好人啊!
他整理一下衣服,朝停車的地方走去,這時迎麵走來兩個年輕人,他們穿著顏色不同的對襟布褂,上麵繡著拆開的符文,每個人手裡還提著一把小小的銅錢劍。
祁禹秋眼睛一亮,他來這麼久,就看到過一個同道中人,還是個半瓶水晃蕩的小孩,這兩個人和那個小孩不同,一看便是有門派傳承的。
隻是這兩人走路帶風,氣勢十足,一看便不是好相與的,祁禹秋也隻是多看了兩眼,沒有打算上前詢問如今玄學界的情況。
然而他不上前搭話,那兩人卻主動找上來了,擦肩而過的瞬間,女孩冷哼一聲:“不要仗著自己學了點皮毛,便在普通人麵前沽名釣譽,裝神弄鬼,惹出了亂子,我們必不會手下留情!”
祁禹秋氣樂了,這兩個人腦子有病嗎?他好好的走自己的路,招他們惹他們了?
“你誰啊?亂七八糟說的什麼,我聽不懂。”祁禹秋拉下墨鏡,語氣比他們更囂張,“你是跟蹤我來這裡的?追星呢一定要理智,你看你這大老遠的追我追到墓園,還用這種方式想引起我的注意,真的很煩人啊。”
“你這樣讓我很難做啊,承認你是我的粉絲吧,我難受,不承認吧,你難受,你說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