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正被抽飛出去, 臉上的表情仍然維持著機械的假笑, 柳舒文終於發現了他的異常。
悔恨和自責讓她提前預設了馮正的態度,所以馮正對她做出什麼樣的事,她都潛意識裡覺得這是正常的。
然而現在再去看馮正的行為,他就像是一個牽線木偶, 唯一的目的便是把她帶進轎子裡,拜堂成親。
“大師,馮正他怎麼了?”柳舒文哭著問道。
祁禹秋手裡纏著紅線, 看著僵硬在原地的馮正道:“他被控製了。”
人的三魂分彆為胎光、爽靈和幽精, 胎光主生死,爽靈主靈智, 幽靜則為愛恨。
人死之後,三魂離體, 此時如果將陰蠱成蟲之魄打入爽靈之中, 便能夠借助陰蠱控製鬼魂,這便是靈傀。
隻不過控製鬼魂是比較下作的傀儡之術, 人死為大, 對屍體和無辜的鬼魂動手的術法, 都是玄學界明令禁止的邪術。
柳舒文啊了一聲, 看著木呆呆的馮正,道:“怎麼辦,馮正不會有事吧?大師你救救他, 花多少錢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祁禹秋把柳舒文準備的馮正的衣服拿出來, 將紅線分彆綁在他的袖口領口和衣擺處, 道:“救自然是要救的。”
救人是小事,在背後控製馮正的人,祁禹秋也沒打算放過。那個人大概是覺得他手段高超到無人能敵,才這麼狂妄的按照原計劃讓馮正再次來找柳舒文。
“叮鈴鈴……”
隱約中,有鈴聲輕輕從霧中飄來,然後那些紙人和馮正同時動了,他們跌跌撞撞圍過來,朝祁禹秋和柳舒文伸手,柳舒文被那些紙人抓住才發現,看起來單薄的紙人力氣卻十分大,任她怎麼掙紮,都拉不出被抓住的頭發。
祁禹秋冷哼一聲,手裡剩下的繩子抽過去,那些紙人接觸到繩子便冒出黑煙,被抽到的地方迅速變黑焦化,並往上蔓延,很快就被燒成了一堆灰。
柳舒文大叫著躲在祁禹秋身後,等紙人全部燒完她才慢慢探出頭,卻又看到馮正猙獰著臉朝她走了過來。
祁禹秋直接將他的那件衣服罩了過去,馮正立刻停住了腳步,嘴裡發出嘶吼聲,祁禹秋上前將符貼在他的咽喉處,嘶吼聲才漸漸停下來。
柳舒文見狀撲過來,把衣服稍稍往下拉,露出馮正的臉。
他表情不再是僵硬的笑,而是眼含歉意的看著柳舒文。
“舒文。”馮正輕聲道。
柳舒文呆呆的看著他,這才是那個陪了她將近十年的愛人。
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時,周末坐著綠皮火車,趕幾百裡路來到陌生的城市,突然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臉,心裡便瞬間安寧了。
她欲哭卻無淚,撲到馮正身上,低聲嗚咽。
“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馮正輕聲道。
“對不起,這半年來一直給你帶來傷害。”馮正攬著她的後背,歉意又心疼。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控製著要將愛人帶走,卻沒辦法擺脫那個畜生,隻能忍著心痛,掙紮著用那種方式消磨掉柳舒文對他的感情。
隻有這樣,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柳舒文抽噎著把頭靠在他的肩膀,哭道:“是我對不起你,我親手害了你。”
馮正微微抬手拍拍她的背:“你不要這麼想,你也是被設計才把東西帶回家的啊,又不是故意的。”
柳舒文搖頭,木雕是她親手拿回家的,再說什麼都晚了,馮正的死本來就是她親手造成的。
馮正無奈的捧著她的臉,道:“害我的人早有預謀,你不要把什麼都攬到自己身上,如果你沒有買那個木雕,也許今天悔恨的人就要換成我了。”
祁禹秋打斷兩人的對話,將一道符貼在馮正的天靈蓋處,道:“我現在要取出你生魂中的陰蠱,忍一下。”
馮正去世之後,便再也感覺不到疼痛,此時卻忽然感覺到身體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樣,痛的他忍不住顫抖起來。
“不要動。”祁禹秋用紅線綁在他的四肢和脖子上,站在一旁的柳舒文便驚訝的看到,馮正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而一個個芝麻大小的黑點則從他的全身漸漸彙聚到胸口處,最終變成花生粒大小的蟲子。
祁禹秋掐著手訣,硬生生將蟲子從馮正的魂體內抓了出來。
蟲子被抓出來,馮正隻感覺到被控製的滯澀感消失,他感激的朝祁禹秋鞠躬:“謝謝您。”
祁禹秋點點頭:“你們時間不多,有話快說,一點之前我會回來送你走。”
說完便走到一邊,將兩人留在原地。
柳舒文和馮正互訴衷腸的功夫,祁禹秋也沒閒著,他用早就準備好的聚陰符強行催熟陰蠱,四張聚陰符下去,小蟲子立刻膨脹了好幾倍。
看著雞蛋大小的一團黑氣,祁禹秋才滿意的點點頭,開始在地上畫陣,血色的朱砂倒在地上,繁複的紋路慢慢鋪開,最後一筆落下,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降了下來。
祁禹秋將小蟲子放在陣中,咬破手指在陣眼處滴了一滴血,蟲子便開始躁動不安的在陣中心爬動。
“喜歡玩傀儡是吧,那就讓你玩個夠。”祁禹秋冷笑著把一張符撕開,一半貼在黑色蟲子上,另一半則貼在了他從木雕店裡拿出來的斷耳小兔子身上。
距離十字路口不遠處,藏在小巷子裡的男人有些氣急敗壞的割開自己的手腕,將血滴在一隻鈴鐺上,鈴鐺被血染紅,在遠處路燈照來的暗淡燈光下,似乎閃過妖異的光芒。
男人嘴角咧出一絲得意的笑,他有這隻寶貝鈴鐺在手,想跟他鬥,找死!
他胡亂的用布條裹住手腕,眼神炙熱且虔誠的看著鈴鐺,跪在地上對著它拜了拜,然後便要伸手把它拿起來。
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鈴鐺,便僵在了半空中。
怎麼回事?男人悶哼一聲,想要挪動自己的手臂,卻發現,他全身都無法動彈,就像突然變成了一隻木偶。
然後,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慢慢站起來,走出巷子,朝著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
祁禹秋坐在馬路牙子上,看著慢慢動起來的小兔子,笑了,那個家夥果然就躲在附近。
沒兩分鐘,他就看到一個身影漸漸從霧氣中走了過來。
那男人四肢僵硬,慢慢走到祁禹秋身前,他艱難的低頭看著地上的陣圖,和那隻斷耳小兔子,表情變得猙獰:“是你壞了我的好事?!”
祁禹秋托著下巴仰頭看著他:“是我,怎麼著吧。”
男人氣得臉色漲紅,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恨不得把祁禹秋大卸八塊吃了。
“你用邪術害彆人性命,我想想,該怎麼懲罰你好呢?”祁禹秋走到陣前,伸手把那隻已經漸漸萎靡的小蟲子拿起來,“不如……就把這隻蟲子也喂給你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