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微笑羔羊(五)(2 / 2)

夜風呼嘯,大大小小的尖頂圓帳篷一頂一頂地豎在前方,像沉默的獸。

陸語噥越過了售票亭,隨著她的走近,篝火與灰影再次出現,但這次不再有“鈴兒響

叮當”的歌聲。

先前被觸手撕裂的那頂帳篷是灰暗的,雜耍藝人、侏儒、空中飛人、兔女郎……他們——或者說,它們——都不再演出了,而是貼在更遠一些的帳篷的幕後。

它們貼得很近,布料正在往外蠕動、凸起,就好像真的有“人”站在帳篷的裡麵,貼著布料使勁想往外伸手似的。

“娜莎……娜莎……娜莎……”

嬌俏的沙啞的渾厚的聲音層層疊疊從四麵八方傳來。

陸語噥的視線有幾息模糊,她用手抓住觸手被筋腱包裹的細密尖牙,刺痛感很快讓她清醒過來,繼續往前。

“沙沙沙……”布料被越撐越凸、越撐越透。

原本悠哉悠哉的觸手們擺出了狩獵姿勢,筋膜包裹的肌肉劇烈地收縮,仿佛下一秒就將閃電般犀利地攻擊。

“撕拉——”

第一個撕裂帳篷探出來擋路的“人”是侏儒。

它有一顆與過分短小的身體相比過大的成年人頭顱,血淋淋仿佛被人從陰暗地底硬生生扯出來剝了皮的鼠類,嘴裡發出啃噬一般的“囁囁”聲響。

陸語噥瞳孔微縮,她在侏儒出現的同時抽出一柄從家裡帶出來的剪刀——對於一個力量不足的女性來說,這種便於抓握的銳器其實比其他雖然尖銳但容易脫手的刀具更好用。

她身子左側的觸手發出一聲雀躍的嚎叫,在侏儒躍起的那一刻紮透了對方的胸腔,狠狠攪碎,濺起烏黑血液與破碎臟器混合的漿液。

“囁——!”

失去了心臟的侏儒發出一聲慘叫,像蠟一樣融化成一灘血水,一股熱流順著觸手傳遞到陸語噥的後腰,但陸語噥不敢放鬆警惕。

【擊殺異化NPC:侏儒漢斯(異化程度49%)】

【紋章:黑山羊之觸[C級,共鳴度17%→18%]】

侏儒的慘狀似乎驚到了帳篷後麵的其他存在,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之後,剩餘的“演員”齊齊撕裂了演出幕布。

雜耍藝人是個手長腳長的男性,但它的手腳看起來像是要和身軀融成一長條似的,褐色蛇鱗像是淤泥裡的褐色寶石,涎水從模糊麵容上裂開的吻部滴落,散發著腐爛的氣息。

它在地上窸窣爬行的速度極快,之前穿透了侏儒心臟的觸手與它纏鬥在一起,像兩條互相撕咬絞殺的蛇。

廝殺!纏繞!廝殺!

【擊殺異化NPC:雜耍藝人約翰(異化程度56%)】

【紋章:黑山羊之觸[C級,共鳴度18%→19%]】

空中飛人的雙臂化作雙翼,破破爛爛的羽毛直接從血肉模糊的骨架裡野蠻生長,如果沒有那些羽毛它簡直是掏空了的血骨架,但也隻有這樣輕質的軀殼才能實現“飛行”……

另一條觸手在半空中攔下了它,尖牙啃噬著無肉的脊骨,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骨架發出人耳難以忍受的尖啼,在絞殺下一寸一寸斷裂粉碎。

【擊殺異化NPC:空中飛人喬(異化程

度53%)】

【紋章:黑山羊之觸[C級,共鳴度19%→20%]】

兩具扭曲怪誕的蛇/鳥軀體滾落在草地裡,也像之前的侏儒屍體一樣化成了腥臭的血水。

陸語噥卻無法鬆一口氣,她緊緊盯著最後走出帳篷的、身姿窈窕的兔女郎——

它看起來更像是“她”,兔耳從長卷發中伸出,黑色紗質的V型連體衣上撒滿了亮粉,隻是豐盈細膩的皮肉上遍布著屍斑一樣的淤青,麵孔青白而豔麗,唇上的鮮紅不是口脂而是乾涸的血,猩紅瞳孔盯住她的樣子陰鬱而黏膩。

這樣的正常反而比怪物更加危險……不,它比之前那三個加起來都要危險!

售票員胸針瞬間像是灼燒一樣發熱,隔著襯衫燙著皮肉,陸語噥看見了對方的信息【異化NPC:兔女郎安妮(異化程度89%)】。

看來售票員胸針剩餘的兩次“守護”要交代在第一夜了。

陸語噥的呼吸頻率反而壓得越來越低,觸手明麵上擺出攻擊的姿勢,逃離的路線卻已經在腦海中規劃完畢。

在這樣神經緊繃的時刻,一聲輕笑突然劃過夜色。

一隻修長、蒼白的手,像是輕盈靈巧的蝶,從後方的黑暗裡伸出,優雅地搭在了兔女郎的脖頸上。

“哢啦。”

陸語噥的直覺像是蜂鳴一樣炸開警報。

兔女郎安妮的頭顱綿軟地垂落,像被人類捏在掌心裡的兔子,一顫不顫地垂下長耳——也露出了身後來人的臉。

高禮帽和鋒利的眉骨下壓著一雙含笑的蜜金色眼睛,漆黑半長發在腦後紮成一束,幾縷卷發搭在額際,略微擋住了靛藍色油彩繪就的菱形圖案,暗紅的唇色被猩紅的油彩延開誇張而驚悚的弧度……明明是風流多情的麵孔,卻帶來怪物一樣的壓迫感。

小醜紳士地一直等到兔女郎的身軀消失才鬆開手,又不那麼紳士地從條紋西裝的口袋裡抽出刺繡方巾仔細擦拭碰過對方的手指。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在冷銀似的月光下摘下禮帽微微躬身,笑吟吟地看向對麵的少女。

“售票員小姐,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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