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挾持的國王深吸一口氣。
他的眼睛一格一格往後看去,卻對上了一張令人厭惡的棕膚麵孔——那個反叛軍的下等人領袖亞瑟,不知如何竟然出現在了王宮之中。
侍衛長!
他的侍衛長背叛了他?!
國王神經質地痙攣著手指,哆嗦著想要去摸他的權戒。
“夜安,國王陛下。”
令國王意想不到的是,亞度尼斯·蘭開斯特竟然也從眼神空洞的侍衛長的身後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
好像他不是出現在一個“叛軍挾持國王”的現場,而是依然在晚宴上談笑風生——但這完全不能帶給國王半點放鬆之意。
為什麼蘭開斯特會出現在這裡?白金公爵的傳訊是假的?還是白金公爵也出了事?甚至……他也背叛了他?
國王的額際滑落了涔涔的冷汗。
不——不不——這不可能!
“還請不要召喚魔犬,親愛的陛下。”
這位南白沙的花花公子手指微動,指尖再次凝聚起了國王和亞瑟都看不見的亮白光絲。
“我想亞瑟的尖刀可以比魔犬的速度要快上那麼一秒——您應該不想嘗試血液噴灑到天花板的滋味的。”
國王不
甘地吞咽著口水,魔犬的黑霧被掐滅在出現之前。
亞度尼斯手上的光絲眼見著就要往國王的後頸而去,門外卻傳來了輕巧而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貴族小姐帶著哭腔的呼喊:“王叔!王叔!父親他……”
是莉莉絲!
國王關於“白金公爵出了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猜測仿佛瞬間就被證實了——德文希爾三世不願意相信侍衛長和他的堂兄同時背叛自己的可能,那太過可怕也太過離譜。
國王內心的慶幸隻升起了短短一瞬,又被目前的困局壓製下去:“彆過來,莉莉……”絲。
莉莉絲的出現並不能幫助他擺脫目前的困境,隻能白搭上她自己,要是她能跑出去求助還有點用處。
亞瑟的手毫不留情地往下用力,鋒銳而冰冷的刀鋒劃破油皮,劃出一道鮮紅的血痕:“再動再說話,下一次劃破的就是你的血管了。”
國王隻能閉嘴。
當莉莉絲直直衝進議事廳、又因為眼前的場麵呆愣住的時候,國王尚且還抱有微弱的希望。
亞度尼斯微微眯起眼睛,侍衛長動作粗暴地製止住貴族小姐想往外逃跑的腳步,反手將她推到在地。
“你這是瘋了嗎侍衛長大人?!”莉莉絲驚叫出聲,眼裡充盈著恐懼的淚光。
她摔在了國王的身側,並且下意識伸手拽住了國王的手。
——比白金公爵的權戒大上一圈的,鑲嵌著寶石的冰涼權戒就在她纖細柔軟的掌心之下。
亞瑟因為這個發展有些詫異、有些不明所以,但莉莉絲抬眼,隱蔽地和亞瑟對視片刻,示意他配合她,又移開了目光,看向表情若有所思的亞度尼斯。
國王下意識想抽回手,但他的侄女大概是太過害怕,手抖得不行,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練習劍術的貴族小姐力氣比常人要大得多。
與此同時,那個該死的叛軍又把匕首收得更緊了一些。
“乖乖和你父親待在一起不好嗎,小姐?”亞度尼斯歎了口氣,從侍衛長的腰間抽出長劍,鋒銳的劍尖朝向了莉莉絲。
眼看著那映著壁爐火光的長劍就要刺進莉莉絲的胸膛,國王心中那點子微弱的希望破滅了,他隻覺得眼前發黑,胸口悶疼……
但比胸口疼更可怕的是他的小指突然一涼。
……痛覺是非常緩慢地爆發的。
國王的大腦先是向他傳遞了“他的小指被削斷了”這一信息,然後才是令人發瘋的疼痛。
因為靠得太近,斷指噴湧的血花濺上了莉莉絲的大半側臉,連燦金色的長發都染上了血色。
她拔下國王斷指上的權戒,戴到了自己的食指上。
因為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低垂著頭,那雙祖母綠色的眼裡積蓄多時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
淚水下落,將血點衝出一條蜿蜒的血痕,但莉莉絲的表情,像是寒霜凍結的冰原一樣冷酷、平淡、甚至嘴角隱有一絲微笑。
權柄交替,昭示著魔犬出現的黑霧開始在她身側縈繞。
……
亞瑟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莉莉絲·德文希爾了。
在這一刻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莉莉絲的那天,準確來說,是那個夜晚。
那個夜晚,他剛剛謀求到了在白金公爵府照顧馬匹的工作,他站在德文希爾家的馬廄中,負責喂養“莉莉絲小姐”的小白馬。
即使是貴族家的馬廄也不好聞,再加上有同批進來在廚房幫廚的奴仆嫉妒他得到了這樣好的、可以接近貴族的工作,仗著資曆給他下絆子,亞瑟今晚還餓著肚子。
但那頭小白馬的脾氣很好,被養得精細又乾淨,亞瑟苦中作樂地和它嬉鬨,忍不住聯想到家鄉的牧場、溪流、和馬群。
他無意中一抬頭,卻看見了那位站在閣樓窗台邊的貴族小姐。
她垂著眼睫,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過他看著彆的什麼影子。
明明天上有月光,但她站在那裡……
就像是閣樓上空高懸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