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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禮月開啟的前一日黃昏。
陸語噥在濃霧之城的海岸邊私下麵見了海娜。
薔薇色的泡沫在沙灘上漂浮,自深海中浮現的人魚,麵頰在夕陽下閃著珍珠色的細碎鱗光。
現在再看濃霧之城,整個城鎮的色調和氛圍都不一樣了。
在墮落種和人魚的協助下,之前陰森、頹敗、發黴的建築物殘桓都被推翻重建,尤其是之前困住了那些孩子的大平房,已經徹底變成廢墟。
除此之外,靠近海岸的一大片土地也被推平、新建了一座祭祀用的平台。
平台上壘著許多削得光滑的石塊與石板,上麵新刻著一些海民與人魚的文字,看起來是人魚們的利爪留下的手筆。
也有眼神純淨的海民後嗣偶爾會跑過來,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收集來的漂亮小石頭、打磨得光滑的貝殼之類的東西,往祭台的邊緣擺放。
他們雖然好奇心和探索欲很重,但都很聽少年海娜的話。
就好比現在,雖然一個個都很想和茵蒂斯親近,但等海娜吩咐一兩句之後,他們又都乖乖散去了,給海娜和茵蒂斯留下交流的空間。
陸語噥和海娜連通了契約,於是岸上的少年得以理解異族的語言。
“這次的事件,我們族內有近百位族人將會麵臨不知何日到來的消亡。”
人魚語像瑰麗的歌謠,但話裡的意思卻並不怎麼好聽。
“當年的契約由神明定下,十三年前的悲劇,雖然我族也有未認真徹查的過錯,但代價我們已經付過。”
茜茜、洛、他們的兄弟姊妹、伽勒蒂斯……還有許許多多的族人。
“即使是那些未受波及的族人,同樣經受著親族受害的痛苦。”
“等這場祭祀之後……我不會再要求他們履行契約,當然,也不會製止願意履行的那一部分。”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確了。
——人魚已經知道海民也是受害者,可他們迎進城裡的毒蛇害死了神明,人魚不能放下這種怨恨,不但怨海民,也怨自己,因此他們幫助海民報仇,犧牲了很多族人,從此兩不相欠。
海民和海嗣的關係,就此回歸契約簽訂前的狀態,但如果有人魚願意繼續和海民進行交易,她也不會阻止。
“阿爸和阿媽、還有大祭司都說過。”經過這幾日的鍛煉,海娜的發言已經流暢很多,“我們和海裡的朋友,交朋友,要靠自己。”
“——契約,是神明的恩賜,不是枷鎖。”
如此,雙方算是達成了共識。
“行,那接下來就是我們自己的話題了。”陸語噥公事公辦的表情一收。
“代號「黑山羊」,等‘完整的祭禮儀式’完成之後,我的NPC專屬支線任務會獎勵‘一顆普通的珍珠’——你的是什麼?”
她的話題轉變太快,海娜清秀的麵孔一愣,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甚至自報了代號。
不過也對,這個副本情況特殊,因為有人持有“鑰匙”,普通玩家互相認識、全都達成了合作,茵蒂斯的【隱匿者】身份在他們的態度下幾乎是張明牌了,根本不需要擔心有人舉報。
反而是他自己更應該擔心才對。
【隱匿者】在副本裡的身份基本會和主線掛鉤,小疫醫知道自己會被懷疑,但一直覺得可能拆穿他的要麼是在隱匿者群體裡非常有名的占星者,要麼是和他來自同一個公會、紋章能力非常適合監視的遊隼。
……而不是他在方舟上或主動或被動地關注了很久,然後現在才知道對方身份的「黑山羊」。
之前關注的原因,不外乎“霧都”公會裡對他們的比較。
他排名靠前的時候,那些人先是比較他和「黑山羊」100%的完成度,等他在第三個副本折戟,「黑山羊」高臨榜首,冷嘲熱諷的聲音便被放得無限大。
公會會長和副會長大概是想讓他吃吃教訓,也都放任了那些聲音。
——不過小疫醫並不在乎。
同樣來自E-616星域,即使從未謀麵,「黑山羊」都比那些人讓他覺得親近些。
當初被“霧都”的人帶走時,他才剛剛登陸方舟,一個頂尖公會想要找到一個新人玩家,除非他一直躲在副本裡,不然根本無力拒絕。
更不幸的是,那個對外一直遮著麵容的“霧都”會長,對他的似乎也並不像表麵那樣“好”。
他在真實世界常年臥病,對人的情緒,難免過分敏銳警覺。
眼前的「黑山羊」,並沒有惡意,但他背負的情況太複雜,並不準備暴露自己的代號。
“……我也是需要完成完整的祭禮,獎勵是‘一根普通的羽毛’。”
普通的花,普通的珍珠,普通的羽毛。
這樣算下來,剛好是三種代表陸地、海洋、天空的物品。
得到答案的陸語噥並不在意小疫醫對身份的有所隱瞞:“不論是我們的契約,還是海底蒂塔城的神力屏障,在這十三年裡都沒有消失,最好的情況就是神並沒有徹底死亡——你們這幾天有找到神的遺骸嗎?”
“沒有。”小疫醫皺起眉頭,“那些假海民在審訊之下依然一口咬定當初沒有殘骸,他們之前用的骨製武器也隻是普通的白骨,城裡的墓地也隻有海民祖輩的骨殖。”
在陸語噥控製搜查假海民族長的記憶裡,“神”確實是被徹徹底底的分食了。
“這就有些難辦啊……”
陸語噥皺眉細細梳理目前為止的線索:
之前陸上最大的問題是假海民,假海民剝了海民的皮又吃了神,海底最受被汙染的契約影響的是茵蒂斯,而茵蒂斯又是最受神明青睞的海嗣……
有沒有一種可能……
“那些假海民,包括那些死了的屍體,都還在城裡吧?”
陸語噥突然跳轉的話題讓小疫醫愣了一下:“嗯,他們偷來的皮都被毀了,但人都還在。”
“我懷疑—
—隻是懷疑。”陸語噥的表情很冷靜,好像她說的隻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神的力量、或者殘骸,在他們的身體裡,我們可以試著……提煉一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小疫醫詭異地沉默了。
這用詞真是既委婉又有點變.態。
他認真地懷疑了一下「黑山羊」在真實世界是不是什麼潛在的反社會型人格障礙患者。
他也不是什麼聖父性格,但對這麼多活生生的人——雖然是惡人——動手這件事,對於生長在文明社會、之前連雞都沒宰過的人來說還是有點難以接受,生理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