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王先令道,這兩腳羊不是把自己當畜生,日日住在羊圈裡嗎?羊尿騷的很,他們今天做做好事,給兩腳羊添點人味。
說著還做了個下流動作,意思是要解褲子撒尿在楊文軒身上,這是極折辱人的,或者說壓根沒把楊文軒當一個人看。
王先令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他與這幫狗腿子沆瀣一氣,當即便解了褲子。
楊文軒原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幾人不踢打他了,他還以為這次就算過了,才抬頭想偷偷瞧瞧王先令走了沒有,一股熱流就澆頭而下。
這是……
他震驚又不敢置信的屈辱眼神取悅了王先令等人,這幫壞到骨子裡的家夥哈哈大笑。
“你們在乾什麼?”
就是這個時候,三郎出現。
這地就是他住的院子的一麵牆,有個小窗正對著王先令幾人。
楊文軒本來是想著這僻靜的角落無人經過,躲著王先令他們想要偷偷回宿舍,沒想到被堵了個正著。
三郎從學舍回來,繞路去了水房,打了兩桶熱水回來打算洗澡,水還滾燙,他本來想開開窗給屋裡透個氣,就看到幾個人好像在屋後尿尿。
好好的茅房不去,在他屋後尿尿,多大的味兒啊!
他沒瞧見被王先令幾個圍住的楊文軒。
被這一聲喊,王先令幾人一哆嗦,差點尿到自己鞋上,一回頭就看見個八九歲大小的小兒。
若是個青年書生,這裡又是甲舍宿舍的地盤,王先令幾個或許還要慌張,怕人告了夫子去。
可不過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孩,他懂什麼?
王先令邪魅一笑,慢條斯理把褲子穿好。
“爺爺瞧中這風水寶地是你的榮幸!”撂下這句話,王先令也煩多生事,若是這小孩是個沒眼色的,大喊大叫吵來了夫子,人證物證懼在,就算無人能給他王衙內吃板子,夫子告到他爹哪裡,他回家少不了吃一頓掛落,這便領著人匆忙走了。
人走了,原本被圍著的楊文軒就露了出來。
此時他滿身尿騷,衣裳都濕透了,背對著三郎不敢回頭。
三郎一出聲,他就認出他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麼落魄,這麼不堪的時候真正和他憧憬的梁家兄弟有了交集。
“他們……”三郎瞧見楊文軒這狼狽的模樣,還能不懂剛剛他們那群家夥在乾什麼?他眉頭狠狠蹙起——那些人欺人太甚了!
三郎沒把話說完,給那被欺負的人留了個體麵。
楊文軒此刻,羞臊、惱恨、羞恥、厭煩、恨惡……多種情緒交雜在一起,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他恨王先令,更恨自己,若此刻眼前有三尺白綾,他怕是即刻吊死去了,這世界才乾乾淨淨。
“哎,你先進來罷!”三郎見他肩膀顫抖,還以為這人哭了,他翻身從窗子爬了出去,落到那人身後,也沒彆的,隻不過看到楊文軒的境遇,心裡同情他罷了。
“我……”沒事。
楊文軒聲音嘶啞,話都說不出來了。
倒不是因為被王先令打的,隻不過是麵對心中憧憬的人,自己卻是這幅狼狽不堪的模樣,他羞臊自卑罷了。
這倒是讓三郎更同情他了,他瞧著這人好似被欺負地掉了魂,也顧不得他身上臟汙,伸手就去拽他,好歹先把人弄進屋,把身上洗乾淨了再說。
楊文軒雖然比三郎大了五六歲,但人瞧著瘦小的很,說力道還真比不上在家挑水劈柴還打拳的三郎。
“我,我,我……”身上臟……
一句話都說不利索,楊文軒已經被三郎生拉硬拽到他屋裡了。
正好屋裡還有三郎給自己順便的洗澡水,還滾燙的,又摻了幾桶涼水,先把楊文軒身上的汙漬衝乾淨。
熱水不夠,三郎又提著空桶去拎。
在書院用熱水可比在家方便多了,每個宿舍都有水房,要用熱水了,提個桶,提個壺去水房舀就是了。
三郎腳程也快,楊文軒最後一通熱水還沒用完,他就又回來了。
“這兩桶給你洗頭,我這裡沒有皂莢,我問隔壁借的。”三郎還是個小孩,頭不油,平日都用清水洗,主打一個省錢。
瞧著楊文軒不自然的臉色,三郎又補了一句:“放心我沒說你的事。”
楊文軒接過三郎遞過來的皂莢和熱水,他口舌笨拙,此刻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
等洗乾淨自己了,連頭發都透著皂莢的清香,他肚子裡向三郎攀談的腹稿也打了八百遍了。
接過一出去,對上三郎的臉,第一句話卻是:“對不起,弄臟了你的地。”
“你叫什麼?我瞧你好像有些眼熟,卻記不起你的名字。”三郎沒接他前麵的話,隻問起他的名字,算是繞過這個話題。
楊文軒虛長五六歲,玩不過八百個心眼子的三郎,半個時辰沒到,就把自己的事給三郎倒的乾乾淨淨,包括王先令欺負他,他是綢緞商楊家的嫡子,但他爹想改換門庭,讓他戶籍掛在一個遠方親戚哪兒等。
比起三郎,楊文軒可以說是十分天真無邪了,也難怪被王先令欺負了這麼多年,連個反抗都沒有。
“你就不想報複嗎?”三郎問他。
“報複?”楊文軒低了頭,“他是王刺史的兒子,得罪了他,我爹把在揚州的所有鋪子都賠進去還不夠……”
“你爹知道王先令在書院這麼對你嗎?”三郎又問。
楊文軒搖頭,“我進書院前,我爹對我說好好讀書,彆得罪了小衙內。”小衙內說的就是王先令。
“他生意忙的很,他雖然重視我讀書的事,可楊家也不隻我一個兒子……”他雖是嫡出,但一不是嫡長二不是幼子,前頭除了嫡長兄還有庶出的兄長,後頭除了嫡出弟弟,還有數個庶出的弟弟,他幼時還沒在家中長大,除了一樣讀書,哪樣都比不過家裡的兄弟。
他不願讓家裡這些事汙了梁思璋的耳朵,可三郎何等聰慧,他話說一半,也明白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你日常就躲在羊圈裡?”
楊文軒點頭:“那邊汙糟,王先令不願去的,我能安靜看會書。”
這人雖然就是個被欺負都不會反抗的受氣包,但說起文章書籍,眼睛倒是亮的很。
今日之事,楊文軒又鄭重同三郎道謝,如果不是三郎及時出現,他還要被王先令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