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是你,便會命他入思過崖,叩問本心,直至其消除戾氣,再允其踏上道途。否則以此子心性,以後極易走火入魔。”棲雲君漠然道。
葉雲瀾冷淡道:“仙尊真是慧眼如炬。隻是見過一麵,便能判斷一個人心性如何了。”
棲雲君如何聽不出他話語中嘲諷之意,隻覺這人就與其之前手握那青色花枝一樣,分明脆弱,卻又帶刺而尖銳,總想著去紮傷彆人,卻不管自己會不會因此根折莖斷。
他忽然道:“你之所以拒絕我收徒,就是因為他?”
葉雲瀾沉默了一下,“仙尊若如此想,倒也無錯。”
棲雲君道:“你有極好的劍道天資,當專心致誌凝練此道,而非浪費天資,專注它事。”
葉雲瀾:“究竟是否應當,是我自己的事,不勞仙尊掛心。療傷已畢,仙尊請回吧。”
棲雲君凝視著眼前人清冷眉眼,唯獨沾血的唇邊帶著一點嘲諷弧度,美得豔麗驚心,卻仿佛完全不將他這個人放在心上。
他依舊無法理解這人對他厭惡的態度究竟由何而來。
卻忽然想,這人若真正笑起來,該是什麼模樣。
……是否會如他夢中那人般輕靈美好,仿佛整片桃林的花朵,都為他盛開。
——
葉雲瀾走出房間的時候,已不見沈殊人影。
他走到浴房,發現少年正一個人沉默地在木桶裡泡著,便走過去,輕喚道:“沈殊。”
沈殊低聲回應,“師尊。”
這一聲之後,便又沉默了,既不如往時般喊疼,也沒有偷偷抬眼來瞧他。
葉雲瀾:“怎麼了。”
沈殊搖頭,“沒什麼。”
這分明便是心裡有事。
葉雲瀾沉默了會,道:“方才那人,是天宗宗主。他受人所托為我療傷,你不必為此擔憂。”
沈殊悶悶道:“我沒擔憂。”
還是言不由衷。
葉雲瀾無奈地揉了揉他腦袋,輕聲道:“告訴為師,到底怎麼了。”
他哄了又哄,沈殊總算抬頭。
而後一怔,看到少年眼眶裡,分明泛著紅。
“師尊傷勢複發,是不是和我有關?”沈殊問他。
葉雲瀾沉默了一下,道:“為師的傷勢本就沒有好全,不關你事。”
“師尊又在騙我。”沈殊道。
木桶熱氣蒸騰,少年眼中仿佛也染上了朦朧水霧,見他不答,麵上神色微微黯淡。
“我說過,我會替師尊尋來世上最好的靈藥,為師尊治傷。”他低聲道。
“所以,師尊下次傷勢發作的時候,可不可以,彆再瞞著我?”
這些年,葉雲瀾孤身行走於世,早已習慣了自己承擔所有。
此刻聽著少年認真話語,忽然不知所措。
隨著他遲遲不答,蒸騰的熱氣在少年眼睫上凝出水珠,又順著蒼白的臉頰淌下。
終是心軟。
葉雲瀾伸手用指腹擦去少年臉上濕痕,答應道。
“好。”
——
數九寒冬。
青雲山正下著雪。
葉雲瀾端坐書案前,凝神翻閱手中書卷。
他身上裹著一件毛絨絨的狐裘,烏黑長發披垂於身後,在絨毛裡顯出一張雪白的臉。
屋內點著暖爐熏香,牆角花瓶中插著數枝紅梅。
窗戶大開著,能見到外界銀裝素裹,卻沒有任何風雪倒灌入屋,隱約可見一層透明漣漪蕩開。
——是窗柩上被人設下了能夠阻擋風雪的結界。
屋內靜謐寧靜。
忽有腳步聲傳來。
書房門被推開,一個黑衣青年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個青瓷碗。
“師尊。”
葉雲瀾抬起頭,道:“今日怎這麼早便回來了?”
青年笑道:“山中冷寒,徒兒惦記師尊身體,便回來得早些。”
他一身勁裝黑衣,馬尾束發,麵容俊美淩厲,隱約間還能看出幾分少年時候的稚嫩。
隻是當初的蒼白陰鷙,似乎都隨著歲月流淌消弭了。
他如今看起來,與任何一個仙門正道從小便正經培養出來的弟子沒有什麼區彆,甚至更為出色。
葉雲瀾看著沈殊,心中略有感歎。
三年前,沈殊體內汙穢之氣除儘之後,他便教予了沈殊靈氣修行之法。
雖然已經對沈殊資質有所預計,可不過三年,便連破三境,晉升金丹,如此資質,怕是修真界裡所有天才都望塵莫及。
徒弟學有所成,作為師尊自然欣慰。
隻不過……
“師尊,這是我新尋回來的淬心蓮,添了生脈根和冰梨果,已用小火溫了十二個時辰,有潤澤心脾,溫養靈脈之效。”
沈殊端著瓷碗走過來,靠著書案看他。
那雙漆黑眼睛比年少時更狹長淩厲,看他時候的瞳色卻依舊純然認真。
他的聲音還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低沉中帶著一點啞。
“我已經將蓮心取出,加了冰糖,不苦的。”
沈殊拿起瓷勺,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低聲問他。
“師尊,試試?”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