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覺世間最為難測的,是天命。
天地大劫的來臨,其實擅衍天機者從很多年前便有察覺。
葉氏一族有神器天書,推演之力隻比全為命修的陳族稍遜。
長明帝尊應天命而生,是葉氏一族破劫的關鍵。
隻是,天書中天命之人救世的預言,葉氏一族傾儘全部血脈之力的培養,換來的,也不過隻是人間苟存的十年。
……
葉雲瀾目光沒有注視那黑夜裡耀目的火焰太久。
他側頭對沈殊道:“走罷。”
沈殊點頭。
兩人走過繁華的修真者市集。
葉雲瀾修為雖無,眼力仍在,為沈殊挑選到了幾種合適的靈材,此行已算圓滿。
他並沒有打算立時回月影壁洞府,而是在通靈澗周遭隨意漫步起來。
通靈澗中景色詭譎美麗,許多景色,在人間難以得見。
行行走走,到了一片熒光飛舞的靜謐湖畔。微風略過身側,湖岸邊有銀色發光的垂柳輕輕搖擺。
人煙清寂,是一處撫琴的好地方。
恰沈殊近來有戾氣生出,正好能令其清心凝神。
便對沈殊道:“將為師的琴取出來。”
沈殊便從儲物戒中取出古琴。
葉雲瀾接過古琴,脫了冪籬,將之放在身側,雙手搭於琴弦,信手試了幾個音,便開始閉目彈奏。
琴聲幽遠飄蕩在湖邊。
這幾年,沈殊時常聽自家師尊撫琴。
從未曾覺得厭倦,反而越來越是喜歡,隻要聽著琴音,心頭滿溢的戾氣便能夠被短暫撫平。
湖麵四野有熒光飛舞,婆娑樹影緩緩搖曳。
暗處,幾根陰影在歡樂地扭動,時不時悄悄伸出,想要勾住一點飛舞的熒光。
旁邊卻忽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
琴音已經戛然而止。
沈殊皺眉。
葉雲瀾抬眸往聲音源頭看去,發現垂柳邊,躺了一個人。
一個受重傷的人。
對方身著一身玄衣,有血在他身邊蔓延開。
不知是否錯覺,那血泛著淡淡的金光。
葉雲瀾目光微凝,起身走過去,看清了這人容貌。
普通。扔進人群裡便認不出的普通。
身上有一道穿胸而過的傷,傷勢很重。
“師尊,這個人……”沈殊遲疑。
葉雲瀾垂眸看了片刻,在對方腰間一枚玉牌上停了停,道:“帶他回去。”
——
痛。
這是他半昏半醒時候的第一感覺。
腦海中混亂記憶縈繞。
朝暮巔,狂風呼嘯。
他扶著劍,咽下喉嚨腥甜的血,勾唇冷笑,“許星煌,你輸了便是輸了,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
許星煌站在原處,狠狠看著他,“你敢廢我修為,令我血脈根基俱毀,就該知道,我族不會放過你……”
身披黑焰的魘獸王從虛空竄出,上麵坐著一個帶著星月麵具,身披黑甲,手持□□的武士,氣勢之強。已經超越渡劫。
他麵無表情擦去唇邊的血,拔出地上長劍,扯了脖子上的太古玉髓,扔給一旁呆立的少年。
“小尋,走!”
□□穿透胸腔。
鮮血噴濺。
……
“你醒了。”
忽然聽到一道清冷的聲音。
他從幻夢中清醒。隻覺渾身欲碎。好不容易,才慢慢睜開眼。
有人坐在床邊,正看他。
對方麵色十分蒼白,眼尾卻有一顆朱紅點綴。
容色之美,盛過世間繁花萬千。
而且……如此熟悉。
他下意識喃喃:“母親……”
葉雲瀾皺了皺眉,這人莫不是受傷傷到腦子了,居然會把他當做是自己的母親。
“我不是你母親。”他淡淡道,“隻是路邊偶然撞見你倒下,才隨手將你救回。”
他看著眼前人的冷冽眼眸,慢慢回神。
不一樣。
他的母親柔婉順從,隻會依著父親的肩頭微笑,不會露出這樣漠然的表情。
這個人……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勉強直起身,發現胸膛的傷勢已經被包紮過了,但因為重傷,修為暫時無法動用。
這是他這麼多年來,最為虛弱的時候。
“你叫什麼名字?”眼前之人問。
他猶豫了片刻,深深看著那張像極了自己母親的麵容,終是出聲開口。
“我叫……古玄。”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