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有不得不繼承的理由。
仿佛沒有覺察到痛楚般,葉懸光手越握越緊,火光中映出他一雙金黃眼眸,炙烈而耀眼。
被親近的血脈引動,妖皇劍發出隱隱嗡鳴。
卻還是不夠。
葉懸光閉上眼。
時間流淌。
很快,三個日夜過去。
蘊藏了濃鬱血脈之力的鮮血一直在流,失血的感覺令人感到眩暈與虛弱。
葉懸光頭上發冠已經在狂風中散開,烏黑長發在身後飛舞,薄唇緊抿,透出難遏的蒼白。
他想起了當年,自己親弟被鎖在血祭台上,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鮮血流淌,不知何時才是儘頭。那時候,葉雲瀾的感覺,是否也和他如今一般。
不。
葉雲瀾當時還那樣年幼,必然要比他,痛苦得多,也絕望得多。
他身上融了對方的血。
卻永遠失去了與對方的血脈相牽。
妖皇劍的顫動越來越大。
一陣細微的意念從劍身傳入他心頭。
妖皇劍不肯認主,但是憑他與妖主相近的血脈之力,願意出世被他使用。
但有一個前提條件——他需要先渡劫蛻凡。
妖皇劍是仙器,它當年的主人曾經無限逼近真正的“仙”,即便他繼承了妖主血脈,妖皇劍也不願被凡身六境的修行者所驅使。
葉懸光隻猶豫了一瞬。
以他的資質,早已經在六年前便已到達凡身六境的極致,距離蛻凡,隻一步之遙。
但這一步卻如同天塹。
世上渡劫期大能何等之多,能夠真正到達蛻凡的,修行界裡滿打滿算,未出一掌之數。
他本來準備要以更長的時間去跨越這個界限。
隻是。
他想起三日之前,火靈石鏡麵虛影之上,父皇所說的話。
“懸光,你要明白,天書的預言必須依循,全族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還記得,當年你識字之時,朕所教你的第一個詞,是什麼嗎?”
他道:“……是‘責任’。”
“不錯。”葉帝道,“那你還記得,你的責任是什麼嗎?”
他道:“領我族,踏平西洲,渡過大劫,令葉族血脈與世長存,萬古不絕。”
葉帝道:“很好。那你該知道,有些東西不可出差錯,而有些隱患,也必須根絕。”
他眼皮一跳。
“懸光,這是你最後的糾錯機會。朕和你母後都在看著。如果你不能完成,朕會幫你完成。”葉帝道。
旁邊,他的母妃葉檀歌聞言,終於側過頭看向他。
“懸光,”葉檀歌的臉美如盛放的玫瑰,聲音亦如百靈鳥般動聽,柔美微笑,“好好聽你父皇的話。這是你的責任。”
葉懸光道:“……是。”
從小到大,他生命之中,充斥最多的便是“責任”這兩個字。
可是。
他為家族儘責,為父母儘責,唯獨為自己的親弟,卻從未儘過身為兄長的責任。
從西洲到中洲最快需要三日,父皇說要幫他,想來派遣的曜日隱衛已經快要到達。
他並不是凡身六境的他所能夠抵禦的力量。
他沒有時間了。
渾身修為不再壓製,氣息的變化引動天劫,烏雲彙聚,狂風獵獵。
妖皇劍被一寸一寸拔出。一聲嘹亮的鳳鳴響徹天際。
烏黑長發在身後獵獵飛舞,葉懸光拿起妖皇劍,金黃的眼眸望向蒼天。
他要渡劫蛻凡。
——
登天階。
麵對著小女孩的詢問,沈殊思索了半晌,最終隻是道:“我想要最好的療傷靈藥,如果有能夠續接經脈,增長壽元的靈藥最好。”
念兒歪頭思索一下,皺了皺小臉,道:“你說要能夠續接經脈、增長壽元的療傷靈藥,念兒這裡有很多……但是要說最好的那種,念兒並沒有放在寶庫之中。因為那是吾皇給念兒所留的靈藥,天底下應該就隻剩一棵啦,念兒把它種在自己的花穀裡呢。”
山靈也舍不得放進寶庫的靈藥……或許真會對師尊的傷勢有效。
沈殊漆黑的眼眸泛起些微亮光。
“我真的很需要這種靈藥給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療傷。念兒,如果你有什麼需求,隻要能把靈藥予我,我都會為你完成。”
沈殊低眸凝視著山靈,沉聲道。
山靈所化成的小女孩心思純真無垢,他並未打算言語哄騙,而是直白說出了自己的需求。
念兒眨了眨眼,在他認真的凝視裡微微紅了臉,小聲道:“你是念兒這麼多年來見過在登天階上攀登得最快的人,若是想要一些特殊的獎勵,也不是不可以啦。”
“不過,等到出去之後,你能不能幫念兒一個忙呀?”
沈殊道:“你說。”
“之前,念兒陪一個哥哥在花穀裡摘花,那個哥哥說,他要把花送給自己重要的人。”
念兒握著手裡的花,漂亮嬌俏的臉蛋上露出一點憂愁,“隻是後來,那個哥哥卻不小心把花落下在山上了,所以念兒想請你幫念兒把花還給那個哥哥。”
沈殊聽罷,目光緊緊鎖在念兒手中沾血的幽藍花枝上,尤其是花朵上所沾染的刺目鮮血。
他感覺自己渾身血液在驟然之間冰凍,語聲微微顫抖,開口問:“你說的那位哥哥,生得是何模樣?他為何會把花落在山上?”
念兒並沒有覺察他的異樣,隻道:“那位哥哥,生得很高很俊,和吾皇生得好像好像,念兒一見便覺得親切……隻是麵容很蒼白,看起來好像生病了一樣。”
“之前吾皇留下的那把劍突然又開始鬨脾氣,弄得地動山搖的,哥哥應該是受了傷,忽然吐血昏迷,被人抱著離開,卻把花給落下了。”
“念兒追不上去,隻好把花撿起來。念兒還記得哥哥摘花的時候,曾經和念兒說過,他很喜歡這花,所以即便哥哥受傷昏迷了,念兒想,等哥哥醒來之後,如果發現花不見了,應該是會很傷心的。所以,就拜托你出去之後,幫念兒把這花還給哥哥啦。”
念兒說著,走進幾步,把手裡的幽藍花朵舉起來遞給沈殊。
卻見對方遲遲沒有把花接過去。
她抬起頭,卻看到了眼前青年發紅的眼。
令她想起曾經在深山野林之中,見到過伴侶受傷之後發瘋的公狼。
仿佛帶著不儘凶狠陰鷙戾氣,又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流出血淚來。
念兒看著他神色,小心翼翼道。
“你……你怎麼啦?”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啦。
這幾天昏昏沉沉的,吃藥吃得快吐了,不過一個好消息是,最近都在休養,應該有蠻多時間能給大家寫文了。
這章發波紅包給大家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