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雷聲已經開始漸漸消散, 光線自雲層之中透出,照耀著天池山蜿蜒的山道。
葉雲瀾睜開眼,下意識抬手遮住有些刺目的光線。
視野慢慢由朦朧變得清晰。他看到湛藍天空, 還有天空裡漂浮遊蕩的幾朵白雲。
收回視線, 他發覺自己正坐在一個金線交織而成的藤椅上。
藤椅扶手上綴著許多血紅如玉的葉片,看起來剔透豔麗,葉片邊緣有金邊。
他用指尖扶起一片葉子細觀, 心頭隱隱約約生出幾分熟悉。
未待他細想,便見旁側有一個金團衝了過來,跳上他膝頭, 氣勢洶洶地“啾”了一聲。
?
葉雲瀾低眸,便見到膝頭上正趴著一隻毛絨絨胖乎乎的……小雞崽?
那小雞崽生得圓滾可愛,活像一個金色毛球, 小爪子勾住他衣服,黑色的豆豆眼直直盯著他瞧。
山風吹過。
一人一雞沉默對視片刻。
葉雲瀾開口:“天池山裡還有人喜歡養雞?”
小雞崽:“……”
它渾身細軟的絨毛瞬間炸起, 提起嗓子用力“啾”了一聲, 看起來愈發像是個圓滾滾的金色毛球。
葉雲瀾半斂著眸, 指尖輕輕點在小雞崽的頭上。
……好軟。
他正想著, 小雞崽卻趁機叼住他的指尖狂啄, “啾啾啾”叫個不停。
“你說你不是雞,”葉雲瀾低眸, 聽懂了它話語,“是……雛鳳?”
小雞崽點頭。
葉雲瀾看著膝頭毛絨絨的小東西,淡淡道:“鳳族在萬載之前便已滅絕, 你倒也不必化形成這般模樣討我開心……”
說至此,他語聲一頓。
對自己下意識說出的話感到幾分詫異。
其實在他能夠聽懂這隻來曆不明的小雞崽說話時,並且感覺親近的時候, 不對勁就已經開始了。
他回憶自己在山道遇到曜日隱衛後所發生的事情,記憶朦朦朧朧,像是隔了一層紗般,記不太真切了。
這種狀況,他前世三百年,其實也經曆過幾次。
他眉頭微斂。
掌心忽然感覺癢呼呼的。
是小雞崽用身子在他手心裡蹭了蹭,細軟的絨毛傳來暖意。
“啾啾。”
葉雲瀾:“你要我幫你起個名字?你自己的名字呢。”
“啾啾啾。”
葉雲瀾:“我不養雞,也不養寵物。你找彆人為你取名吧。”
“啾啾啾啾啾啾!”小雞崽急了。
葉雲瀾還待說話,忽然感覺到什麼,握著缺影劍站起身。
身下的藤椅化作金色光點彙入金色小雞崽的身體中。
小雞崽肉眼可見又胖了一圈,小爪子扒著他衣袍,毛絨絨的翅膀張開,撲騰了幾下,試圖飛上他肩頭。
然而……那兩隻小爪子一離開衣袍,便順著他的衣袍咕嚕嚕滾到地上。
嫩黃的絨毛沾了灰塵,小雞崽默默用翅膀蓋住眼睛。
葉雲瀾低頭看了眼,片刻,還是蹲身把小雞崽拾到掌心,指腹將小雞崽絨毛上的灰塵擦乾淨。
便聽到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道:“葉道友……你可無事?”
似乎因為趕路太急,還帶著幾分壓不住的喘息。
葉雲瀾抬頭,看見一個熟悉人影。
身形高大,五官俊美,一雙金眸淩厲炙烈。
是他曾經的兄長。
葉懸光。
——
半個時辰之前。
天池山東。
“棲雲君!你助葉族太子渡劫,莫非是要與我星月皇朝為敵?”隱月守衛手握□□,坐騎身上黑焰翻騰。
棲雲君麵色漠然如冰,拿著長劍的手很穩,並不屑於解釋半分。他並未助葉懸光渡劫,不過隻是替對方擋下了周圍人的乾擾。
事實上,若非葉雲瀾,他並不欲牽扯入太古諸族之事。
同樣參與了阻擋葉懸光渡劫的僧人法無雙掌合十,低誦了一句佛號,道:“既然棲雲君肯為之出手,看來天命也要成全葉施主渡劫,貧道便不再阻攔了。”
法無心中苦笑,卻不知道葉懸光究竟是怎麼能夠尋到素來不理凡俗之事的棲雲君出手。
他很快便退去。
隱月守衛看著盟友退縮,一人隻身麵對著太清渡厄劍的劍意,冷汗涔涔。
很多年前他已經死過一遍,可如今要他再死一遍……並不值得。
他隻能不甘退去。
天邊烏雲漸漸散去。
漆黑的巨坑中慢慢走出一道身影,他黑發披散,玄衣獵獵,手中拿著一柄血紅羽劍,長眸燦如曜日。
遙遠處,一直注視著山中氣機變化的墨宗大師兄王道衍道:“大陣可以撤了。”
墨宗少女阿遙道:“大師兄?”
王道衍毛筆狂草書寫了幾字,將手中書卷合上。
“這世間,總算又多了一位蛻凡期強者。”
“天榜要變了。”
葉懸光踏空至棲雲君身邊,“多謝宗主相助。”
棲雲君淡淡道:“不必謝我。我此番不過時為人償情。你救我宗門弟子一命,如今已算因果相抵。”
葉懸光微怔。
他覺得有幾分詫異。
傳聞中遠離紅塵、漠視人間的天宗宗主原來是會為宗門弟子出頭的人嗎?
“宗主所言那位弟子,可是指葉雲瀾葉道友?”
棲雲君不語,隻是側身往山下看了一眼,冰如琉璃的眼眸裡凝出一點寒意,身形漸漸消失。
葉懸光看了棲雲君消失,手中妖皇劍倒插入地,低頭咳出一口泛金的鮮血。
準備不足卻強行渡劫蛻凡,果然會有許多後患。
他受了重傷。
此番渡劫之後,恐怕要療傷許久,才能夠穩住境界,真正發揮出蛻凡的力量。
葉帝命他率軍踏破西洲的計劃要擱置了。
隻是……
他感官中忽然感知到了聖木的氣息。
葉族族地與中洲相隔數百萬裡,聖木的氣息怎會在此地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