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登天階中走出的黑衣青年,正歪頭打量著他。
目光沉沉,又似蘊有火光。
“師尊,你要與這位姑娘……走去哪裡?”沈殊一字一頓重複道。
他指尖捏著一朵沾血的幽藍的花,薄唇微微勾著,神情不見喜悅與憤怒,黑衣上布滿了破損和灰塵,手中劍未入鞘,刃上也有了許多缺口。
為了儘快在登天階登頂,他已然拚儘全力。
葉雲瀾耳邊噩夢般的雷雨聲停止了,一滴汗水沿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他望向沈殊,忽有些恍惚。
幾日未見,沈殊身量似乎又高了,已能夠與他平視,氣息比之往時更勝,竟有了些許迫人之感。
他想,他以前怎沒發覺,沈殊有一雙與那人這樣相像的眼眸。除了眼瞳並非和那人一樣殷紅如血,幾乎一模一樣。
陷於往時記憶中的心緒如驚濤駭浪難以平複,一個悚然的猜測忽然溢上心頭。
旁邊洛雨情忽開口道:“這一位,是道友的徒弟?”
葉雲瀾閉了閉眼,才道:“是。他是吾徒……沈殊。”
洛雨情讚道:“道友徒弟能於萬千修士之中脫穎而出,率先登上浮雲巔,且隻花了不足十日,已算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乃千年難遇的天才之輩。道友有此佳徒,實在令雨情豔羨。”
葉雲瀾:“道友謬讚了。”
洛雨情笑道:“登天階登頂是喜事,合該慶賀一番,此處人雜,不如我們……”
她還沒有說完,沈殊卻走近過來,握住他手,將那染血的花枝塞進他手裡,低頭在他耳邊道:“師尊,你說好要送我的花,最後卻是讓山靈送到我手上。這不作數。”
不知是否他太過敏銳,總覺對方聲音似乎也與以前不同,語聲低沉,帶著危險莫測的意味,和那人竟也有了七八分相像了、
葉雲瀾身體僵硬,心念混亂,已有些分不清在耳邊低語的人究竟是誰了,啞聲道:“你想怎樣才算作數?”
沈殊瞥了眼在旁的洛雨情,低笑了聲,道:“師尊抱一抱我……就作數。”
葉雲瀾微怔。
這要求……許多年前,沈殊闖入雲天宮見他時,曾向他提起過。
可那時候沈殊到底還是少年,抱一抱倒也沒什麼,而今卻已長成高大俊美的青年,浮雲山巔,眾目睽睽,又成何體統。
他轉開頭,道:“我還是再摘一枝花給你罷。”
手心卻忽然被沈殊握緊。
青年長臂一伸,握住他肩,將他按進懷中。
炙熱的體溫和有力的心跳傳遞過來,帶著汗水和塵土的味道。
葉雲瀾本能想掙開他,卻聽沈殊沙啞道:“師尊,你不知道,山靈告訴我你受傷了的時候,徒兒有多擔心。”
耳邊那一聲“徒兒”,令他一怔。
他沉默了會,終是暫時把心中疑慮放下,道:“我傷已無礙,不必擔心。”
沈殊:“我知師尊傷已無礙,所以,才有閒心尋旁的女修做徒兒師娘。”
葉雲瀾:“什麼師娘,莫胡言亂語——”他意識到洛雨情還在旁看著,蹙起眉,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薄紅,“胡鬨。”
“既不是師娘,”沈殊壓低了聲音,“師尊當補償我。需知徒兒這樣辛苦爬上登天階,卻隻看到師尊和一個徒兒不認識的女修轉身走遠……”
葉雲瀾抿了抿唇。
他方才將沈殊誤認成那人,下意識便想避開,可是這對剛爬上登天階的沈殊而言,確有幾分不公。